山地詩稿

賈永

何時何地都可行

悄然隱入深山，把自己

交給身體外的山野

把山野擴展成一座城

把那些樹木，高稈植物

視為過往默不作聲的日子

遺留的點點暗影

這時盡可大聲喊叫

不必擔心，發出的聲音

會引起草木不安

自己膽怯。你盡可

停頓，也可以不停地呼喊

放聲歌唱或大哭一場

山野接納回應你的一切

再有沉悶的附和音

一遍遍傳導，一遍遍

與你交流，漸次微弱

讓你成為整個時空的主導

讓你成為自己的王，跟著

野玫瑰的紅，蜜蜂和蝴蝶的舞

它們不懼怕你的聲音

如果有風吹過來

搖動茂密樹林，稀疏灌木

狗尾巴草跟著低伏

山野會明亮許多，像涂上

一層淡淡的金黃

把鳥和昆蟲定格在山岡

而那時，你能想到什么

眼睛里會不會涌出

悲喜交集的淚？

介乎高貴與凡庸之間

我覺得，這不是一塊石頭

本身想要的樣子

或許是時空的收藏方式

隨便擺在野外，無法移動

也無人能把它藏在家中

寫字的人留下了名字

刻字的人和石頭沒名沒姓

一個留在原地，一個消失不見

我在山中見到那塊石頭

聽當地人口口相傳一個傳說

像神話也像現實生活

連貫的流水毫無畏懼

大笑著魚貫而下

激起水紋，翻滾浪花

像一生最后的致敬

全力做出大場面的展示

在霧靈山，龍潭瀑布

我多次考量先人所述——

多么美好的詞語啊

多么美妙的事物

高山——?流水，可以想象到

那是怎樣的山水

帶你入夢，再把你從夢中

拉回現實之中

東北望，霧靈山影影綽綽

而龍潭激蕩的瀑布

總是從清幽之地跑出來

以另一種形式展示

通透和震撼，一次次

給我印記清晰的夢

那是在一個清晨

我感受到了光，斜著

像一面斜坡的樣子鋪過來

那時我正走在樹林里

抬頭的瞬間，忽然看到

明亮的光線穿過樹冠

透過林木枝干所有空隙

一下子鋪滿了大地

那時，還有彩色圓環閃爍

還有煙霞飄蕩在林間

樹林濕漉漉的

曦光普照使那里變暖

那時我閉上眼睛伸出雙手

讓光能夠照在左手上

也能照在右手上

讓光識別后，順利通過

我暫時停頓的身體

那時，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光

像一面坡的樣子，斜著

穿過了我，那是在一個清晨

我獨自在一片樹林里

即使是一彎瘦瘦的月亮

即使離得很遠很遠

月光，照樣把山里照亮

我觀察了多年

有月的夜晚，只要抬頭

月光，就會盡情渲染

又圓又大滿月的時候

反而冷清岑寂

一動就聽到血液的流動聲

我在月光下彳亍而行

明月高懸，山河清爽

更像一個人深情久伴

少有迷離的日子

那時，無論上懸還是下懸

身體里都有柔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