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董
時間是一道分水嶺
它分去年和今年
分孩童和老人,分新傷和舊疤
分舊人,舊衣裳,舊光景
它分牛郎織女,鵲橋有相會的等待
它分斗轉星移,春花有秋月的交替
它分父親和母親,父親今日沒了昨日舊脾氣
時間如梭,我們都分到一張單行票
我的體內暗藏冰山
像你認識的我,我認識的你
某個清晨,會為了雨而去登山
看著我居住的明珠小區
在小雨淅瀝里
成為這個小鎮的冰山一角
那個清晨,我那么需要私藏一塊鐵
一塊熾熱的鐵,一塊活著的鐵
一塊所有人都承認是醒著的鐵
有時候,我不得不坦白
所有欲望的累積疊加
都不過是鐵以烏云形式的存在
更多的時候,我害怕它被驅趕
在另一處啜泣,流淚
對一個不相干的人哭訴
(以上選自《詩刊》2021年4月號上半月刊)
大多時候,我的忙碌會多于想念
忙碌時,便不會和天空扯上任何關系
母親曾跟我說過,雨后的天空有彩虹
美麗,但千萬不要用手去指
我常常忘了這些警告
常常在得意時指點江山
糊涂時指鹿為馬
離別后指認舊人
如今,小鎮還在
卻鮮有彩虹來落戶
我的思念日趨多,多于忙碌
母親也不再頻頻警告
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仰望
這小鎮的天空,這天空的瓦藍
竟再無一朵云,可以被指認
不能再輕了
再輕,便如水中浮萍
不能再重了
再重嗚咽之聲如雁鳴
聲聲凄厲,劃破天際
不能再把鄉音按進胸口了
再按,河水泛濫,星空失重
一個人是一個人型的孑孓
是夜,不能再從體內掏出什么了
蘆葦再浩蕩,也藏不下一個訴說欲望太重
的故人
(以上選自《星星·詩歌原創》2021年4期)
母親的腰身更弓
仿佛是替她疼痛著的膝蓋修行
每走一步,她都會依靠樓梯扶手來支撐
對于三樓
她已沒有多余的力氣用來抱怨
這么多臺階,這么多年
她已習慣了順從
順從她的四個子女分散在三個城市
順從她最大的女兒比她還要體弱多病
順從父親走后留給她的諸多孤獨
仿佛順從是她熬制了多年的一壺中藥
只有喝下才是對疼痛的所有包容
仿佛只有疼痛才是她活著的唯一提醒
(選自《青島文學》2021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