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空間視角下工業生產區空間形態演進研究——鄭州煤礦機械廠生產區為例

徐江濤 | Xu Jiangtao劉 水 | Liu Shui張建濤 | Zhang Jiantao

鄭州舊工業生產區與中心城區環境關系的變化，是由于鄭州城市空間布局及產業結構的改變。在城市建設發展中，對舊工業用地重新布局，是城市職能完善及城市結構優化的必要方式[1]。本文結合社會空間及城市形態學理論探究工業空間的形態演化及其機制，一方面是對社會空間理論在城市空間研究的擴展，另一方面也能夠補充城市形態學在動因機制方面的研究。

1 分析框架

1.1 社會空間理論與康澤恩城市形態學

列斐伏爾（H.Lefebvre）于1974年提出了空間生產理論，該理論認為人類生產實踐活動所形成的區域即為社會空間[2]。列斐伏爾解釋了空間的社會性：空間既是物質資料生產活動的場所，又是被生產的對象，空間顯示的是社會關系的總和，不同的生產關系將產生不同的空間生產方式[3]。大衛·哈維（D.Harved）受列斐伏爾的影響從資本積累的角度看待空間生產，將資本生產與城市化聯系起來，并構建了資本的三重循環理論，揭示了城市空間塑造的內在機制在于資本的運動與積累[4]。在資本的循環中空間與生產的關系從“空間中的生產”轉為“空間的生產”再到“空間被再生產”。

城市形態學研究的是城市物質空間形態和其形成過程，同時也探究城市物質形態和非物質形態之間的關系[5]。以英國歷史地理學家康澤恩（M.R.G.Conzen）為代表的城市形態學，則同樣以居民的社會活動對城市功能的決定性作用為基礎，動態地對城市形態的演進過程進行分析。其對城鎮景觀的分析從平面格局、建筑形態構成、土地利用方式三個層面進行[6]。

該研究中兩個理論的結合基于兩點：城市形態的物質與非物質二重屬性是兩個理論結合的關鍵點、以時間維度正向遞進發展是兩個理論結合的重要基礎。

1.2 “過程—機制—形態”形態演進分析框架

對鄭州煤礦機械廠（以下簡稱“鄭煤機”）生產區形態演進過程及特征進行分析，提取出“過程”與“形態”兩條主線，借助社會空間理論在兩條主線之間建立橫向聯系，梳理其形態演進機制，最終呈現出一種互動關系，即“過程—機制—形態”形態演進分析框架（圖1）。運用這一分析框架來認知鄭州鄭煤機生產區在城市更新中的形態演進。

2 演進過程

鄭煤機是國家在“二五”規劃時期建設的河南省重點工業區，整個廠區面積約40hm2，建筑面積約13萬m2，主要負責生產煤礦支護設備和裝載選煤設備。位于鄭州西區老工業基地華山路以西，建設路與中原路中部地段。鄭煤機生產區空間格局演進與鄭州老工業區同步，是在鄭州城市化進程中隨工業用地布局和老工業區土地利用方式變化進行的。

2.1 形態演進概述—鄭州老工業區

鄭州工業用地總體沿京漢、隴海兩條鐵路布居，整體上呈現出“西生產、東居住”的基本格局。經過“一五”、“二五”時期工業的投入建設，鄭州的工業區成為中原地區最具規模的工業區集群，工業門類齊全，產業優勢明顯[7]。從布局看，城市西南部地質條件適合交通系統的建設，且位于下風向，因而多布置大型重工業區；北部交通便利，適宜布置中型工業；城市東南方向由于地下水位偏高，以小型工廠居多[8]。2010年后，部分市區三環內的工業企業向其集聚區及專業園區搬遷，工業用地逐漸向西部和東南方向的產業集聚區遷移（圖2）。

圖2 鄭州工業用地形態演進過程

鄭州市老工業區的形態由于早期工業發展、產業結構調整、企業搬遷等因素，經歷了由零散分布到集聚發展再到空置的演進過程，隨后由于產業結構的調整和企業搬遷，空間集聚的狀態逐漸變為空置。城市三環內留存的工業遺存主要存在三種現狀：徹底拆除類（如建于1959年的鄭州糧食機械廠）、趨于閑置類（如建于1959年的鄭州熱電廠）、保護利用類（如鄭州二砂廠、鄭煤機）。

2.2 鄭煤機生產區形態演進過程

根據鄭煤機的發展歷程，本文將鄭煤機生產區的形態演進過程劃分為四個時期，即：內蘊初建時期、高潮發展時期、衰退轉型時期、休耕停滯時期和更新改造時期[9]（表1）。

表1 鄭煤機老工業生產區形態演進期劃分

（1）內蘊初建時期（1958年—1965年）：滿足基本生產需求

鄭煤機開工建廠的第一個項目于1958年動土開挖，初建時期的工程項目包括生產車間、辦公樓及其他輔助建筑的施工，形態集中體現了傳統重工業區“規模大、結構重、布局規整”的特點。

（2）高潮發展時期（1966年—1985年）：逐步完善生產配套

經歷了文革階段、改革開放初期與技術改造階段，鄭煤機工業生產區面積由初期規劃的29萬m2擴大至現在的38.89m2[10]。生產及其配套逐漸完善，其中包括生產性用房、行政設施、運輸設施、動力設施及供應設施。

（3）衰退轉型時期（1986年—2010年）：順應市場體制變革

鄭煤機的轉型是在市場經濟下國家對國企不斷深化改革的大背景下進行的。80年代，國家投資逐漸向企業經營轉變，并成為空間重構過程中的主要動力因素[11]。進入21世紀后，為更好地與市場接軌，鄭煤機進行了制度改革，2002年—2008年鄭煤機實現從傳統工廠到以國有、社會投資機構、核心員工持股的股權結構的控股公司。企業的經營規模迅速擴大，包括擴大生產場地、新建輔助用房、對老舊廠房的維修整修以及一些道路改造工程（圖3）。

圖3 鄭煤機老工業生產區形態演變圖

（4）休耕停滯時期（2011年—2018年）：原有工業職能外遷

隨著企業改革的深入，鄭煤機更充分地融入了市場并在2010年上市，2014年，鄭煤機成為河南省首批國企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單位。生產力隨著生產關系的轉變得以提高，工業布局向外擴張。從2011年起，鄭煤機的生產車間陸續被遷出鄭州老工業片區。原有工業生產區變為“街區盆地”，街區發展逐漸停滯（圖4），成為等待被喚醒的“棕色地段”。

圖4 鄭煤機老工業區2018年現狀

（5）更新時期（2018年至今）：雙創產業功能植入

鄭州芝麻街實業有限公司作為鄭煤機集團的全資子公司于2018年成立，其后開始了中原區文創產業項目。出于對工業存量用地產業升級的目標，對工業文化遺存進行更新，置入“文創”“科創”功能，從而探索鄭州市老工業生產區空間更新的新模式（圖5～6）。

圖5 鄭煤機更新效果圖

圖6 鄭煤機更新后實景

3 演進機制

3.1 鄭州老工業區形態演進邏輯

計劃經濟時代，國有經濟在我國工業所有制結構里處優勢地位。鄭州的工業體系在全民所有制社會背景下很快被建立起來，在這一階段工業空間的布局是為了滿足及不斷完善產品的生產需求，工業空間是為生產而存在。

1997年“十五”大提出將“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用制度固定下來。國企順應發展要求改革由淺入深，從1992年建立現代企業制度為目標到2013年的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企業真正成為市場的主體。鄭州工業得以快速發展，在城市中形成新的產業聚集區及工業專業園區。部分鄭州老工業區出于土地價值增長及與產業結構調整的考慮遷入新的產業集聚區。在這一階段工業空間的擴張不僅是為滿足一般性產品的生產，也是為了滿足工業空間自身的生產，空間的生產成為資本運作的手段。

在城市建設向存量更新轉變的大背景下，鄭州老工業區由于蘊含著鄭州幾代人對于工業生產及時代風貌的記憶具有歷史及情感價值，且由于擁有成規模具有時代感的工業建筑遺存而具有更新價值[12]。更新過程本質是工業空間被再生產，空間再利用被置于市場與資本積累的體系中，這成為城市處理日益緊缺的環境資源、融入全球化并促進社會經濟結構調整的重要方式[13]。

3.2 鄭煤機生產區空間再生產

工業空間在被再生產的過程中，不同利益群體針對不同價值展開博弈，從而產生不同更新模式。政府和規劃部門首要考慮行政目標，注重工業發展歷史和文化被進一步發掘以提升城市價值；企業則首要考慮經濟目標，注重在限定的土地資源下尋找利益最大化；社會公眾目前對工業空間的進行改變的力量較弱[14]。以鄭州老工業區更新實踐為例：鄭州國棉三廠的更新主體為政府和企業聯合，更新呈現公共設施轉化模式與住房開發模式共存；鄭州紡織機械廠的更新主體更偏向為企業，其更新主要呈居住房開發模式；鄭州第二砂輪廠的更新主體為企業，其更新采取了創意產業植入模式。

鄭煤機生產區的更新以創意產業植入模式為主導，這是由于文化創意類產業具有良好的生命力，并且工業歷史符號及其特色審美符號在資本化運營下具有很高的附加值[15]。在這種模式下鄭煤機生產區的空間再生產存在三種導向：產業轉型帶動的發展導向、園區概念的運營導向、特色景觀的服務導向。

2019年，芝麻街1958（鄭煤機）雙創園項目的產業定位已明確，城市設計也基本完成，園區的總規劃面積約43.3hm2。至2020年園區近三分之一已改造完畢，對應8萬m2的建筑面積，已經作為科創空間與文創空間向企業與公眾開放（圖7）；園區通過對內外部空間邊界的處理，擴展了空間的靈活性與公共性，實現由“廠”至“園”的變化；對生產設施再創作，使之成為景觀小品，在突出工業歷史符號價值的同時也使園區景觀更具趣味性。

圖7 鄭煤機老工業區廠房更新現狀

4 形態特征

本文對鄭煤機空間形態演進特征的分析也基于其更新前后的特征變化展開，從平面格局、土地利用、建筑類型三個層面論述。

4.1 平面格局：從傳統工業街區轉為創新產業街區

平面格局集中了城市發展各階段的殘余特征，包含大量的歷史信息，是城市形態學對形態演變過程分析的關鍵[16]。街道系統、地塊及建筑基底是平面單元構成的三要素，其中街道系統是三者中最穩定的要素。從街道系統的層面來看，城市規劃對鄭煤機內部路網的調整加強了廠區與城市的聯系，鄭煤機生產區已經重新進行功能定位；從地塊的層面來看，更新前生產區形成了以效率優先、功能明確，層級分明的地塊劃分方式。更新后地塊被重新劃分而更符合創新產業街區的功能要求，且向城市更加開放；從建筑基底層面來看，進入更新時期由于建筑功能的置換，大體量的廠房被分割為更小的體塊以滿足企業和居民的商業文化類活動的需求?？傮w上平面單元已從較為封閉的傳統街區轉為開放的創新街區（圖8）。

圖8 平面單元演進示意圖

4.2 土地利用：從均質單一到多層次混合

在規劃指導下，鄭煤機生產區土地利用模式與周邊街區道路相互關聯，土地性質由工業用地向商業、居住以及教育等用地轉換。城市的歷史工業記憶在土地功能的改變過程中被融入到城市的現代生活，街區的形態在空間再生產的過程中也朝著更加多元的方向發展（圖9）。

圖9 土地利用演進示意圖

4.3 建筑類型：由同類型工業廠房向多樣化公共建筑改造

鄭煤機工業廠房改造由于多樣化的功能需求，針對廠房不同歷史時期的建筑特點進行再利用，使建筑在保留場地精神的同時適應新的功能需求。以機加工分廠改造為例，在保持原有廠房特征的同時，通過重組廠房墻體滿足新的功能需求（圖10）。

結語

以社會空間視角探究城市形態演進過程、機制，有助于透析城市空間格局形成變化的動因，能更全面地從不同歷史時期及對應的社會背景中動態認知老工業區形態的演進過程[17]。鄭煤機生產區初期的區域產業由工業主導，工業空間的布局是為了滿足及不斷完善產品的生產需求；中期由于城市產業結構調整，工業空間的擴張不僅是為滿足一般性產品生產，也是為了滿足其自身的生產；后期由于生產方式的局限性和國家經濟政策調整而進行整體轉型，工業空間開始被更新。其實質是空間再利用被置于市場與資本積累的體系中，因而空間形態也從符合生產功能需求轉變為適應城市多元能需求。

資料來源：

圖1～3、8～9：作者自繪；

圖4，10：作者自攝；

圖5：芝麻街雙創園區更新改造項目概念設計；

圖6～7：http://www.hmd-china.com/service/detail/217；文中其余圖表均為作者自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