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心香

深冬時節,我這里什么花也沒有,窗外只有枝丫交錯靜默著的槐樹。
這幾天正在讀《徐霞客游記》,這套書共四冊,半冊看下來,他寫了很多山峰,很多巖洞,很多飛瀑,卻極少寫花,細尋之下,只找到幾處:
“循溪行山下,一帶峭壁巉崖,草木盤垂其上,內多海棠、紫荊,映蔭溪色香風來處,玉蘭芳草,處處不絕。”“頂有春花,宛然一插髻。”“溪邊香氣襲人,則一梅亭亭正發,山寒稽雪,至是始芳”。可謂萬山叢中“一點紅”,就這寥寥幾筆,卻讓人感受到了那種山野的氣息,那種獨屬山花的野氣和靈氣。
《宋詞三百首》開篇就是宋徽宗的《宴山亭》。“裁剪冰綃,輕疊數重,淡著燕脂勻注。新樣靚妝,艷溢香融,羞殺蕊珠宮女。”宋詞里的杏花多是一筆帶過,這首詞,卻是少有的工筆畫般寫杏花,寫出了杏花那種明亮清新之美,花氣襲人。
梨花,因其素,因其靜,多被文人賦予一種寂寞憂傷的美。
唐代劉方平的“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是我喜歡的意境。宋代李重元寫梨花:“欲黃昏,雨打梨花深閉門。 ”黃昏漸暗的光,雨打梨花,地上有花瓣落下,院門緊閉。一種寂寞清冷的美。月下梨花,也是美的。“一別如斯,落盡梨花月又西。”“從此傷春傷別,黃昏只對梨花。”納蘭容若的梨花,靜美中浸著憂傷。
我還惦記著蘇東坡喜歡的那株海棠。
翻《記游定惠院》:“東小山上,有海棠一株,特繁茂。每歲盛開,必攜客置酒,已五醉其下矣。今年復與參寥禪師及二三子訪焉,則園已易主。主雖市井人,然以予故,稍加培治。”
冬天梅花開,書里梅花多。
“墻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開”都是我喜歡的梅花。
《紅樓夢》櫳翠庵的白雪紅梅場景是我每年冬天都要溫習的。
寶玉向妙玉乞紅梅,“走至山坡之下,順著山腳剛轉過云,已聞得一股寒香拂鼻。回頭一看,恰是妙玉門前櫳翠庵中有十數株紅梅如胭脂一般,映著雪色,分外顯得精神,好不有趣!寶玉便立住,細細地賞玩一回方走。”
地氣萌動,陽氣回升,漫長的冬天和春天只隔著一個門檻了,萬花都在來的路上。再漫長的冬天總有過去的一天,只有經過冬的寒冷,春花才顯得那么嬌艷,那么可貴。
(編輯·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