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競爭下美國導彈防御系統發展動向及趨勢分析*

袁榮亮

（清華大學，北京 100084）

0 引言

美國將導彈防御視為能夠與“戰略核威懾”相互抵消與制衡的重要手段，并將其作為國家戰略工程，長期投入巨資成體系發展建設。近年來，隨著戰略重心重返大國競爭，美國更加強調導彈防御的“有效保衛、戰略威懾、風險對沖”作用［1］，并通過調整發展戰略、布局先進技術、擴展發展空間等舉措，構建一種全面的導彈防御能力［2］，以期形成對對手國家的壓倒性戰略優勢。

1 主要動向

在大國競爭戰略指引下，美國持續推動導彈防御領域發展變革，發布新版導彈防御體系架構、制定高超聲速防御發展路線圖、提出分層國土導彈防御、密集開展復雜飛行試驗等，快速推動面向大國對手的導彈防御體系建設。

1.1 出臺系列戰略規劃，指導導彈防御力量建設

美國將導彈防御視為與“戰略核威懾”同等重要的大國競爭手段。2019年以來，美國連續發布《導彈防御評估》［1］《陸軍防空反導2028》《導彈防御局愿景和意圖》等多份導彈防御領域戰略規劃文件，對導彈防御力量建設、部署和運用予以指導，謀求形成對對手國家的壓倒性戰略優勢。

其中，《導彈防御評估》是繼2010年《彈道導彈防御評估》以來，美國第2次發布導彈防御領域有關戰略文件。該報告主要針對大國，首次將高超聲速導彈和巡航導彈列為威脅對象，擴展并深化了導彈防御體系的內涵和范圍，企圖構建一種攻防兼備的全面導彈防御體系；《陸軍防空反導2028》是美陸軍在“多域作戰”概念下，專門針對防空反導作戰發布的戰略文件，旨在通過加強新型武器裝備研發和能力整合，加速形成“多域作戰”環境下的新型防空反導作戰能力；《導彈防御局愿景和意圖》明確了導彈防御局的使命任務、發展愿景以及優先事項，提出要繼續研發先進技術、提高采辦效率、加強國際合作，為后續工作指明方向。

1.2 發布新版導彈防御體系架構，牽引導彈防御裝備體系發展

2020年4月，美國公布新版導彈防御架構（如圖1所示）。該架構是《導彈防御評估》報告相關思想在裝備體系層面的落實和發展，是美軍為應對未來威脅，提出的一種針對性更強、架構更完善的新型導彈防御體系架構，體現了美導彈防御體系最新建設思路和未來發展重點。

圖1 新版導彈防御體系架構Fig.1 New missile defense system architecture

新版導彈防御體系架構呈現出以下4個突出特點：一是將當前中段、末段2個防御段拓展為左/右集成、助推段、中段/滑翔段、末段4個防御段；二是瞄準應對未來空天威脅，尋求一體化導彈防御能力；三是陸、海、空、天軍密切協同，以體系化聯合作戰能力為牽引，發展導彈防御裝備和能力；四是以當前導彈防御體系為基礎，通過改進或新研的方式，以最小的人財物投入，使導彈防御作戰效能最大化。

1.3 提出“分層國土導彈防御”構想，謀求構建洲際彈道導彈多層攔截體系

美國當前主要依靠地基中段防御系統對洲際彈道導彈進行攔截。但目前來看，地基中段防御系統仍然存在真假目標識別、應對未來先進威脅、關鍵部件老化等挑戰，在已實施的20次攔截試驗中僅成功11次，其作戰能力有限。為此，美國于2020年提出“分層國土導彈防御”構想［3-4］（如圖2所示），探索構建洲際彈道導彈分層攔截體系。

圖2 分層國土導彈防御Fig.2 Layered homeland missile defense

“分層國土導彈防御”是指利用下一代攔截彈的地基中段防御系統、裝備“標準”-3 2A導彈的“宙斯盾”彈道導彈防御系統和改進的“薩德”系統，形成對洲際彈道導彈的分層多次攔截能力。其中，第1層主要由地基中段防御系統承擔，在洲際彈道導彈飛行中段進行攔截，提供2次攔截機會；第2層由“宙斯盾”/“標準”-3 2A導彈、改進型“薩德”承擔，分別在洲際彈道導彈飛行中段的后半段、末段進行攔截，提供額外的2次攔截機會，進一步增加攔截次數，提升對美國土防御效能。2020年11月17日，美國成功進行“標準”-3 2A導彈首次攔截洲際彈道導彈試驗，驗證了“標準”-3 2A導彈對洲際彈道導彈的攔截能力及“分層國土導彈防御”的可行性［5］。

1.4 制定高超聲速防御“三步走”發展路線，填補現有系統能力空白

美國認為，對手國家高超聲速武器正在不斷發展成熟，已對美國家安全造成嚴重威脅。由于高超聲速武器在臨近空間飛行具備的難以探測、難以攔截等特點，已對現有導彈防御系統構成嚴峻挑戰。基于此，美國將高超聲速防御列為其導彈防御的重點之一，加速推動高超聲速防御技術發展。

2020年8月，美國公布高超聲速防御概念，提出將采取全面、分層的高超聲速防御策略，綜合運用發射前攻擊和動能、非動能等主被動防御手段，制定末段防御、末段和滑翔段防御、末段和滑翔段多層多次防御的“三步走”高超聲速防御能力發展路線（如圖3所示）。2021年4月，美國發布“增強高超聲速防御”跨部門公告，正式啟動“滑翔段攔截彈”項目。該項目通過對中俄高超聲速武器發展現狀和未來發展計劃進行分析，將中近程高超聲速助推滑翔武器視為美當前面臨的首要高超聲速武器威脅。為此，美計劃以現有導彈防御體系為基礎，首先發展海基末段反高超裝備［6］，填補高超聲速防御空白；而后發展滑翔段攔截彈，最終形成覆蓋滑翔段、末段的多層多次高超聲速防御能力［7-8］。

圖3 高超聲速防御“三步走”示意圖Fig.3“Three-step”of hypersonic defense

1.5 密集開展復雜飛行試驗，提升體系實戰環境下的作戰能力

飛行試驗對于導彈防御系統的研制與發展尤為重要，是檢驗系統能力的重要手段。為提升實戰能力，美國近年來陸續開展多次復雜程度高、實戰性強的飛行試驗。

2019年3月，美國成功進行地基中段防御系統首次齊射攔截洲際彈道導彈試驗。此次試驗場景復雜，是地基中段防御系統迄今為止最復雜的攔截試驗。試驗中，2枚地基攔截彈對洲際彈道導彈靶彈進行攔截，且洲際彈道導彈靶彈攜帶有對抗措施，真實模擬了實戰環境下來襲導彈的特征；2020年10月，美國成功進行“愛國者”與“薩德”系統互操作試驗。“愛國者”系統利用“薩德”系統雷達成功攔截視距外的彈道導彈靶彈。“薩德”和“愛國者”-3融合后，不僅能夠擴大現有防御系統的保護范圍，而且能夠有效提升作戰靈活性，極大提升美國地區一體化導彈防御體系作戰能力。

2 發展趨勢

美國將繼續以新技術、新概念、新威脅為驅動力，以提升攔截效能為核心，成體系分步式推進本土導彈防御和區域導彈防御能力建設，優化規模布局，增強實戰能力，提高智能化水平。

2.1 以“主被動防御相結合”作戰概念為牽引，構建攻防兼備的全面導彈防御能力

長期以來，美國導彈防御以“被動防御”為主。隨著隱身技術、彈頭欺騙技術、干擾技術和機動變軌技術等彈道導彈突防技術的不斷發展，給傳統的導彈防御系統帶來極大挑戰。基于此，美國提出了“發射前攻擊”和“主被動防御相結合”概念，尋求建設集威懾、主被動防御、主動進攻為一體的全面導彈防御體系。

在2020年公布的新版導彈防御體系架構中，美國將“發射前攻擊”單獨列出，作為與助推段防御、中段/滑翔段防御、末段防御相并列的一個防御段，表明美已將“主被動防御相結合”概念落實到裝備體系建設層面。后續，美國將繼續改進情報監視偵察系統，發展網電裝備、高超聲速武器、新型中程導彈等，增強防區外快速打擊時敏目標能力，在對手導彈發射前予以摧毀。

2.2 通過擴大規模、性能升級、作戰試驗等手段，提升導彈防御系統實戰能力

美國將通過擴大導彈防御系統的數量規模、推進現役系統的升級改進、進行復雜程度更高的飛行試驗等手段推動系統實戰能力提升，更加強調大規模武器的作戰運用、體系對體系的高強度全面對抗。

在擴大數量規模方面，美將新增部署20枚地基攔截彈，使地基攔截彈數量到2030年增至64枚；新增部署17艘“宙斯盾”彈道導彈防御艦，使“宙斯盾”彈道導彈防御艦數量到2025年增至65艘；完成“遠程識別雷達”和“夏威夷國土防御雷達”的部署；完成“過頂持續紅外”系統5顆地球同步軌道衛星和2顆極地軌道衛星的部署；推動第8套“薩德”系統的部署；在關島部署陸基“宙斯盾”系統，持續擴大導彈防御系統部署數量規模。

在現役系統升級改進方面，美國將研發“下一代攔截彈”替換現有地基攔截彈，對地基中段防御系統地面設備進行改造；持續升級“宙斯盾”彈道導彈防御系統，研發“宙斯盾”彈道導彈防御6.0版本系統，增強作戰能力和快速反應能力；升級“薩德”系統軟件，改善作戰人員的防御規劃能力［8］，提高應對近程、中程和有限的中遠程彈道導彈的能力。

在飛行試驗方面，美國將進行復雜程度更高、更趨實戰環境的飛行試驗，包括代號為FTM-31 E1（“標準”-6 Dual 2導彈首次齊射攔截中程彈道導彈）及FTM-33（2枚“標準”-6 Dual 2導彈同時攔截2枚近程彈道導彈）的海基末段攔截試驗［6，8-9］、FTO-04（地基中段防御系統同時攔截多枚靶彈）的地基中段防御系統攔截試驗等。美國將繼續按照循序漸進、由易到難、由合作目標到非合作目標、由簡單場景到復雜場景、由要素初步集成到深度鉸鏈、由小規模交戰到中大規模交戰等原則開展體系試驗，不斷提升導彈防御系統實戰能力。

2.3 以先進技術攻關突破為抓手，推動未來導彈防御向“深層次、多維度、高質量”發展

為謀求導彈防御技術領域的絕對優勢，美國將持續開展導彈防御先進技術研發。其導彈防御體系將由地基和海基為主向空基和天基全面延伸發展，形成覆蓋助推段/上升段、中段、末段的三段攔截武器系統，具備對多種目標的全程分段攔截能力。

在助推段反導系統方面，美國將按照《導彈防御評估》報告的要求，繼續開展無人機載激光武器研究，并探索為F-35戰斗機掛載新型攔截彈用于助推段反導。

在太空導彈防御方面，美國已將太空視為導彈防御的重要領域和力量運用的新戰場，并將天基傳感器系統視為導彈防御的重要組成部分，持續加大基于太空的先進技術研發。首先是希望在太空部署更多的傳感器，以更快、更早地發現敵方導彈；其次是圍繞天基導彈防御層，開展天基攔截武器研究，增加攔截次數，加速太空武器化進程。

在前沿顛覆性技術方面，美國正在加強先進傳感器、先進攔截器、定向能、先進建模與仿真、先進算法架構、先進指揮控制等領域前沿技術的攻關突破，以提高導彈防御關鍵組件的性能，降低研發成本［10］。

2.4 加速導彈防御國際合作，提高與盟友的導彈防御互操作性

在核心利益區域，強化與盟友的軍事合作是美國的頭等優先事項。通過聯合研發、出售轉讓、演習試驗等多種手段，美積極推動導彈防御國際合作，最終實現任務區域內的導彈防御能力集成。

美國將繼續深化與盟友的導彈防御國際合作。印太地區，由美日、美韓、美澳雙邊合作拓展為美日韓澳多邊合作，并考慮與印度進行合作；歐洲地區，繼續推動“歐洲分階段適應性”計劃第3階段發展；中東地區，加強與阿聯酋、沙特阿拉伯和科威特等海灣國家的合作，深化與以色列的合作；北美地區，加強與加拿大在預警探測領域的合作。

美國將繼續開展與盟友導彈防御系統間的互操作性試驗。與歐洲盟友，開展“強大護盾”防空反導演習；與亞太盟友，開展“太平洋龍”導彈跟蹤試驗等。通過與盟友的互操作性試驗，美國實現全球一體、全域覆蓋、快速響應、多國協同的導彈防御作戰體系，為其謀求全球利益提供支撐，為大國競爭提供保障。

3 結束語

大國競爭戰略下，美國持續強化發展本土和區域導彈防御能力，繼續推進導彈防御先進技術研究，謀求快速形成攻防一體的新型導彈防御能力。預計到2035年，美國將形成覆蓋范圍更廣、攔截能力更強的導彈防御體系。在預警探測方面，構建覆蓋全球的預警探測網絡，具備對不同類型目標的盡早發現、全程跟蹤、精確識別能力；在攔截武器方面，構建覆蓋助推段/上升段、中段/滑翔段、末段的多段攔截武器系統，具備對多種目標的分層多段攔截能力；在指揮控制方面，建立反應迅速、高效決策、網絡交戰的指揮控制網絡，整體提升一體化防空反導作戰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