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的燈火照亮精神空間

陳華文

一次性的生命其實都至尊無價，都是不可重復(fù)的奇緣所在，且讓我們相互記住，哪怕記不了太久，哪怕一切往事盡在瞬間

書名? | 《人生忽然》

著者? |? 韓少功

出版? |? 湖南文藝出版社

在當代中國文壇，韓少功不僅是優(yōu)秀的作家，還是一位思想者，他的寫作經(jīng)常跨界，不按套路“出牌”，他經(jīng)常游走在文學、思想和現(xiàn)實生活之間，心懷天下、視野宏闊。讀他最新出版的散文集《人生忽然》，可以清晰地看出他對世界、中國、時代、人生、命運的深層次思考。

?一

68歲的韓少功獲得過魯迅文學獎，曾擔任海南省作協(xié)主席和海南省文聯(lián)主席。主要作品有《歸來去》《馬橋詞典》《日夜書》《修改過程》《山南水北》等。《人生忽然》一書，回應(yīng)時代之問，共分為三輯：第一輯“讀大地”，收錄了他對自然、大地、社會、生命、故鄉(xiāng)等萬事萬物的精彩敘事;第二輯“讀時代”，收錄他關(guān)于知識與經(jīng)濟、科技與價值、歷史與文化、中國與世界、鄉(xiāng)村與城市等轉(zhuǎn)型時期的哲思;第三輯“讀自己”，收錄了他幾十年的人生歷程、處世智慧以及靈魂深處最本真、最深情、最動人的點點滴滴。書中以文學直抵社會現(xiàn)實、直面人心人性、直問當下未來，通過對各種常識或非常識的拆解和質(zhì)疑，還原現(xiàn)場、還原人事、還原問題，實現(xiàn)了思想共存與精神包容，擴大了文學的容量和張力。

《人生忽然》之書名，顯得意味深長。“忽”字有三層含義，一是快，二是恍惚，三才是忽然。用韓少功自己的話講，就是馬上70歲了，現(xiàn)在回頭一想，忽然的這種感覺迎面撲來;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當再回頭看很多事情，會有一種不確定、不清晰，恍恍惚惚的感覺。“忽然”不是“忽悠”，每一篇作品都有感而發(fā)，不忽悠讀者，不重復(fù)自己，真誠和讀者交流。

二

讀《人生忽然》，能夠帶領(lǐng)我們在思想的天空翱翔。韓少功是位具有國際視野的作家，這不單單是因為他翻譯過米蘭·昆德拉的名作《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更是因為他對于國外的社會生活和文化，都有切身的觀察和感悟。

本書開篇《守住秘密的舞蹈》一文中，對于遙遠的南美諸國，作者有過零距離的接觸。他寫南美洲，無意于著筆風景之類的見聞，而是從歷史到現(xiàn)實、從習俗表象到民眾心理、從文化現(xiàn)象到價值選擇等多維度，解讀這片廣袤大地上的千姿百態(tài)。在《渡口以及波希米亞》一文中，韓少功的筆鋒對準中歐平原上的國家和民族。文中，對于散布在歐洲的吉卜賽人，既不是悲情地敘事，也不是歡快地贊美，而是告訴我們，這個族群的存在，在文藝方面對歐洲乃至世界都有深刻的影響。文中同時對于布拉格和大作家卡夫卡，也有敘述。令韓少功不解的是：卡夫卡當時生活并不算太差，可是他在布拉格古城為什么頻繁搬家，并且喜歡躲在昏暗的角落里寫作呢？

在韓少功的視域中，科學與知識是其津津樂道的話題，這其實已經(jīng)超越作家所關(guān)注的范疇。《知識，如何才是力量》一文，他從古今中外的故事中，對于科學與教育、科學與哲學、科學與實踐等方面展開了獨到的分析。知識如何成為力量？他無意給出自己的答案，而是給我們提供一個思辨的空間。探究知識的本質(zhì)，答案從來都不是固定的，或者很多問題都沒有所謂的標準答案，也許正因為如此，文學在人類知識鏈中，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在對科學技術(shù)推崇備至的今天，需要文學來溫暖這個世界。科學技術(shù)不是萬能的，不能解決所有的終極問題，文學也不能決定社會的發(fā)展走向，但文學的明燈能夠指引人們前行的道路。

至于科學技術(shù)的話題，尤其是備受關(guān)注的人工智能和機器人的話題，韓少功和我們一樣，也有自己的思索和主張。《當機器人成立作家協(xié)會》一文中，他對此進行了深入論述。機器人作為高科技的代表，現(xiàn)在能夠代替人們做很多事情，包括撰寫簡單的新聞稿件，甚至白話體的詩歌。韓少功認為，機器人可以進行類型化的寫作，但是機器人畢竟是被人操控的機器，機器人的“大腦”運行再快，它們依舊沒有像人類這樣豐富的情感，而文學缺乏情感，是沒有生命力的。從這個角度講，機器人永遠也無法成為真正的作家。在《聚集：有關(guān)的生活及價值觀》《“自我學”與“人民學”》《人情超級大國》《文化：迭代與地緣兩個尺度》等文中，都可以充分感受到韓少功觀察社會、審視時代的深度與廣度，他的文章是富有思辨能力的，其精神空間和文學空間縱橫古今，值得咀嚼，耐人回味。

三

值得一提的是，《人間忽然》的第三輯“讀自己”，主要收錄了韓少功1972年3月至1974年12月，他下鄉(xiāng)當知青時撰寫的日記。這些日記主要記錄了他在農(nóng)村的各種見聞，以及自己情緒的起伏和變化，讀這些或長或短的日記，有過知青經(jīng)歷的人或者歷經(jīng)生活磨礪的人，內(nèi)心都會震顫。對于知青生活經(jīng)歷，他沒有謳歌，沒有鞭撻，沒有懊悔，在他看來，懷念不懷念這段生活經(jīng)歷，總之是經(jīng)歷過。其實對于作家而言，無論有過怎樣的生活經(jīng)歷，對于創(chuàng)作而言都是寶貴的創(chuàng)作資源。看他年輕時寫的日記，文筆雖然稍顯幼稚，但依然可以看出一個青年對生活有著良好的感受力和領(lǐng)悟力。這些幾十年前的日記，之所以現(xiàn)在拿出來出版，用韓少功自己的話形象地講，“一旦走散，人們相忘于江湖”。

韓少功以一個作家的睿智通達，對這個時代進行精準觀察，告訴我們?nèi)绾巫鰪?fù)雜時代的明白人，如何打開理想生活的心靈之門，找回自我定位和人生價值。

韓少功在《人生忽然》中寫道：一個人生命有限，不一定遇上大時代。同樣坦白地說，“大時代”也許從來都是從“小時代”里孕育而來的，兩者很難分割。抱怨自己生不逢時，不過是懶漢們最標準和最空洞的套話。

閱讀本書，給筆者帶來兩方面的啟發(fā)：一方面作家的寫作不能沉迷于小圈子和熟悉的題材，要拓寬視野，在更廣闊的視野中探尋時代精神和人的價值;另一方面身處大時代的我們，要清醒地認識到無論社會、經(jīng)濟和技術(shù)怎么發(fā)展，人們對于真、善、美的追求不會改變，深沉的人文關(guān)懷依舊能點亮精神世界的星空、溫暖人們的思想家園。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