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詩作《長相思》之藝術歌曲研究

楊 奕，楊 梅

（1.四川師范大學 音樂學院，四川 成都 610101；2.綿陽師范學院 四川 綿陽 621000）

我國唐代大詩人李白的七言樂府詩《長相思（其一）》兼具柔情與豪情，既有“卷帷望月空長嘆”的悲，也有“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的振奮。此詩詩意深含于形象之中，隱然不露，具有一種蘊藉的風度。

一、《長相思》的詩詞特點與音樂結構分析

《長相思》作為一首古詩詞藝術歌曲，在詩詞與音樂方面具有極豐富的內涵。

（一）詩歌賞析

唐代大詩人李白《長相思》（其一）原文為：“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

這首詩大致可分為兩部分，上半部分寫景寫實，下半部分寫景寫虛。第一部分從篇首至“美人如花隔云端”，寫詩中人“在長安”的相思之情。第二部分緊承“美人如花隔云端”至篇末，寫一場夢游式的追求。詩人開篇便以“長相思，在長安”六字，平實而直白地表達了相思這件事并點明相思之人所在地點，直抒相思之意。“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凄凄簟色寒。”從耳中所聞與肌膚所感寫明時節已至深秋，通過深秋景象的渲染表現落寞之感。“簟色寒”寫人因寒意而不眠，但事實上是因相思而不眠。詩人用秋蟲、秋霜、孤燈的景象，以及“思欲絕”“空長嘆”“魂飛苦”“摧心肝”等詞強調孤寂與相思。結尾以“長相思，摧心肝”呼應開頭，再次點明相思之意，蕩氣回腸，使相思之意耐人尋味。

淺淺讀來，《長相思》固然是一首真摯雋永的愛情詩，但是，細細揣摩詩中意象，不難看出，這首詩還蘊藏深意。“美人”在我國古典詩詞中多具有象征意義，如《離騷》中“香草美人”的意象蘊含著屈原的愛國深情和獨立高潔的人格，而李白的這首《長相思》以“美人如花隔云端”為全詩的中心句，運用“美人”的意象暗喻所追求的理想，同時以男女比君臣。“長安”這一特定地點，也暗示這是一種政治托寓，表明此詩在表達愛情與相思的同時，也表現了其追求的政治理想不能實現的苦悶。所以，不少學者認為，這首詩大約是李白被“賜金還山”之后所作。

（二）詩詞體式分析

《長相思》原是樂府古題，取自“客從遠方來，遺我一書札。上言長相思，下言久離別。”（《古詩十九首·孟冬寒氣至》）抒寫男女或朋友之間久別思念之情。李白的這首《長相思》句法上以七言為主，間以三言，且一韻到底。這首詩形式勻稱，在結構上完美對稱，以“美人如花隔云端”為分界線，將全詩分為均勻的兩部分。前面由兩個三言句發端，四個七言句拓展；后面由四個七言句敘寫，兩個三言句作結。

開篇以“長相思，在長安”點明相思，接著在詩歌上半部分描寫秋景，將人物隱藏其中。“美人如花隔云端”可謂千呼萬喚始出來，在整整六句鋪墊后終于寫出相思對象，詩歌內容也在此發生轉折，由寫景轉向抒情。“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將下半部分氣勢瞬間提起來。最后再回到“長相思，摧心肝”，深化相思之意。全詩以“長相思”展開抒情，又以“長相思”一語收攏，在形式上頗具對稱整飭之美，韻律感極強，有助于抒情。

（三）音樂結構分析

古詩詞藝術歌曲是詩歌與音樂交融的一種藝術形式，所以在分析《長相思》時，詩詞與音樂都是重點。藝術歌曲《長相思》在保持歌曲的曲式結構與詩詞結構對應、保持歌曲民族風格的同時，融入了當代流行音樂元素與風格，既保持了古典詩詞的美，又為歌曲注入了新鮮血液，使這首古詩詞歌曲煥發生機與活力。（見附錄1《長相思》譜例）

附錄1《長相思》譜例

1.曲式結構

這首《長相思》為單二部曲式結構，分為A+B兩個部分。引子4 小節，六聲c 羽加變宮調式。A 樂段由三個樂句構成，4+4+4 的方整性結構，a’樂句為a 樂句的不全模仿，轉入f 羽調式，加入偏音變宮、清角和變徵。15、16 小節加入D 和E，準備進入B樂段，轉入七聲清樂d 羽調式。B 樂段由三個樂句構成，4+4+5 的非方整性結構。29 小節之后的2 小節間奏轉入七聲雅樂f 羽調式。A’樂段由兩個樂句構成，不完全重復A 樂段，隨后進入連接部分，轉為六聲b羽加變宮調式，起承上啟下的作用，B’部分轉入七聲清樂d 羽調式。（見附錄2《長相思》曲式分析簡表）

附錄2：《長相思》曲式分析簡表

2.旋律特征

歌曲引子部分清唱，無伴奏，“長相思，在長安”六個字蘊含濃厚的韻味。第一部分旋律和聲簡單，線條大氣，富有浪漫氣息，作品在節奏處理方面也非常簡潔，采用了柱式和弦與分解式和弦結合的方式。“美人如花隔云端”運用連音和休止符，模仿吟詩時的語氣，短短七個字，由弱到強、中間加強、再從弱到強，三個階段推動情緒上揚。這一句是全詩的中心句。我國古代經常用“美人”比喻所追求的理想。“長安”這個特定的地點更加暗示“美人”在這里指政治托寓，表明此詩目的在于抒發詩人追求政治理想而不得的郁悶之情。

第二部分旋律、節奏以及音樂的強弱與第一部分形成對比，細膩地描述了作者此刻的心理活動，表達出憂愁、惆悵之情。“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的“高”字，力度上用強處理，“天長路遠，魂飛苦”強調“遠”字，表明作者想跨越千里回到“美人”身邊的強烈心情。“長相思，摧心肝”的“摧”字，充分表明詩人心中的相思之苦。

二、歌曲《長相思》演唱特點分析

古詩詞藝術歌曲雖然結合了美聲唱法的氣息技術，但依然離不開民族唱法的咬字與戲曲演唱的風味，所以在演唱方面要把握其獨特的風格。

（一）氣息調整與配合

《長相思》這首歌曲整體旋律悠揚且直接抒發情感，因此在演唱時，演唱者的氣息要有較強的流動性與控制性。這首歌曲前面部分要將氣息放下來，帶上敘述感、訴說感；歌曲應注重氣息連貫，適當在氣口上做“減法”，保持音樂、情感連貫，歌曲才有一氣呵成之感。表演這類作品時，演唱者需精心把控氣息，唱出柔和、清晰的聲音。

（二）咬字吐字的獨特韻味

第一句“長相思，在長安”，在咬字時應著重于字頭，吐字時需要咬住字頭音延長，字腹與字尾快速收起歸韻。后面一段“絡緯秋啼金井闌……美人如花隔云端”采用多個大跨度音程、變化音，營造出緊張、悲涼的氛圍，表現悲苦、傷感、惆悵之情，所以在咬字吐字清晰的前提下，演唱者要將音與音、字與字演唱得連貫且有深度，用舌尖抵住字頭，先出氣再出聲，在吐字時形成阻礙性“頓感”。特別是“絕”和“嘆”用這種方式，更能表現出痛徹心扉之感。

古詩詞歌曲的歌詞不像現代漢語那樣容易理解，演唱者在演唱時要將語言文字的字音交代清楚，給聽眾帶來更加舒適悅耳的感受。同時，演唱者要注意依字行腔，根據語音適當加入倚音，使古詩詞歌曲更加具有中國古典韻味。

（三）內心視覺與聲音的結合

古詩詞藝術歌曲的獨特之處在于內涵與意境，所以內心視覺就顯得尤為重要，其對于意境與聲音的把握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內心視覺是演唱者在演唱作品時，根據詞曲在腦海中浮現的畫面。內心視覺能夠更好地幫助歌者，使其演唱更貼合歌曲，也使其表情、身形、動作更加自然得體。

在演唱這首歌曲時，演唱者內心也應浮現相應畫面，只有設身處地“聽到”“看到”，才能使聲音更動人，使演唱更具神韻。

（四）把握獨特情感

對于演唱者來說，演唱古詩詞藝術歌曲時，理解古詩詞本身顯得尤為重要。歌曲開篇就是“長相思，在長安”，直接抒發相思之情，同時也蘊含政治上的失意之情。接著，作者進一步描寫環境和人物心理。紡織娘在寒夜里，獨自伴著孤燈。“思欲絕”“空長嘆”表明作者心中有無盡思念，卻只能長嘆。“美人如花隔云端”，思念的人猶在，但卻遠隔云端不能相見。從詩歌分析來說，“美人”也有政治寓意。“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借用景象寫相思之情上入高天，下入深水，表達相思之深、相思之苦，接著“長相思，摧心肝”直接抒發情感。所以，在演唱時，清楚地了解歌詞的含義，理解詩歌傳達的情感，才能幫助演唱者更好地演繹歌曲。

三、結論

在歷史長河中，唐代愛情詩尤為突出，而李白的愛情詩更是不可多得的抒情佳作。這首《長相思》是李白愛情詩的代表作之一，根據這首詩創作的同名古詩詞藝術歌曲，曲調婉轉悠揚、蕩氣回腸。現在，類似這樣的中國古詩詞藝術歌曲不斷涌現，這些古詩詞藝術歌曲具有獨特的藝術價值。作為聲樂演唱者，在演唱這類作品時，必須首先做好前期工作，深入理解詩詞，仔細分析音樂表現手法，才能真正體現其應有的內涵與韻味。

注釋：

①李方屹.痛徹心扉的思念——試析馬思聰藝術歌曲〈長相思〉[J].音樂創作,2013,(04):107-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