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賢文
[廣西桂林市東江苗圃(桂林市訾洲公園管理處),廣西 桂林 541004]
筆者研習中國傳統插花多年,也參加過各種插花賽事活動,發現絕大部分人缺乏對中國傳統插花最基礎的了解,不懂欣賞或創作粗制濫造毫無美感可言,或一味追求意境而忽視造型的形式美,甚至走入“中國傳統插花重意境,日本插花重形式”之誤區。其實,“重形尚意”才是中國傳統插花中的核心。
每個時代的人們都喜歡花,我們的祖先不僅覺得花木美麗,更認為花木可以盡情表達內心的感情。中國傳統文化是象聲文字、擬人文化。當領會到花草枝葉無言的詞語與沉靜的動作所包含的意義時,我們試圖用一種形式來表達這樣的印象。通過創作形式美的作品傳遞給觀賞者美的意境,這就是中國傳統插花的精髓。
喜歡自然、占有自然的欲望是全人類的本能,不分國度,不分人種。最初古人插花的目的很單純,就是因為大自然的花太漂亮了,占有自然的強烈欲望促使他們把花采回家。這種欲望催生了插花的雛形。根據《詩經》和《楚辭》中的描繪,周初至春秋戰國事情,我國先民們用剪切下來的花草、樹枝或供奉祖先、祭祀神明,或插作頭飾、裝飾物件等,開始出現了原始的插花形態[1]。后來慢慢進化到簡單插花,用花美化生活環境,配合生活中的活動,以花寄情,愉悅心情。所以對大自然的追隨逐步形成今天所說的插花藝術。這個演變時空是非常漫長的。
形即是藝術作品的形象、形式、造型等,是作品的載體,是寄托物。意即藝術作品的主題內涵、內在氣質神韻和意境,是作品的本質和靈魂。二者相互依存,不可分割。形是外在美,意是內在精神之美,為內美[2]。
插花藝術的誕生是因為追求插花的形式,追求生活中的講究。講究就是一種形式手段。講究才催生插花的技術、造型、技法和手段。講究才會使插花變得越發藝術。我們將大自然的花草枝葉加以整理,使它們在新的環境中被賦予新的美感。我們不只單純地重視植物在自然中的本來面貌,也用枝葉花朵創造新的形式,表現出花草枝葉美的印象。如直立的花,適合于精神活力充沛的、伸展的、嚴肅的表現;傾斜的花,適合于韻律感、動感、彈性、悅動感等印象或者隨風飄動的草木的自然姿態等的表現;橫向的花,給人舒暢、安逸的、安定感和平等的印象;下垂的花,靈動飛揚,活潑大膽,似高山流水、葛藤垂掛,呈現強烈的動態美。
為表現出效果與氛圍,創作者往往會通過花材的選擇、想法和創造力,強烈鮮明地用主觀視角去強調素材局部,這就是超現實的表現,即插花藝術。比如,以花材的要素與直立、傾斜、橫向、下垂幾個插花形態的基本組合,表現主題與制作意圖,使之更加漂亮的、印象深刻地呈現。
中國傳統插花先有形式,然后才有意境。形式與意境相輔相成,不可割裂而論。因為只有形式美而豐富,才會催生技法的豐富多變。技法豐富,意境自然豐富了。意境美是形式美的延伸。
插花首先要漂亮,即要講究形式,否則就會粗制濫造。中國傳統插花講究以少為美,用當季的花材創造造型上的形式美,抓住觀者的眼球,引發審美活動快感和繼續,同時借助花材的形態、生態及文化的象征意義創造審美意象[2]。
形式落實到具體就有主題、場所、季節等。進一步細化可具體到如六大器型(瓶、盤、缸、碗、筒、籃)、四種基本構圖形式(直立式、傾斜式、下垂式、平臥式)。因為場所有大小、四季有變化、主題有不同,故插花首先要應吻合其基本形式。比如廳、堂、居、室大小面積不同,使用功能也不一樣,選擇的花器自然就有區別。從而六大器型應運而出。六大器型大小、形狀、材質、適應性不同,選擇搭配適合這些器物的當季花材,表現主題或裝飾空間等演變出多種技法。
筆者為園林從業者,長期在公園工作,熟知各種植物的形態、習性。所以常利用修枝整形的工作便利,將修剪下來的枝條隨手創作中國傳統插花作品。下面列舉筆者近期創作的六大器型插花作品輔以說明,見圖1~圖6。

圖1 瓶花作品

圖2 盤花作品

圖3 缸花作品

圖4 碗花作品

圖5 筒花作品

圖6 籃花作品
插花不僅僅是簡單地把花插在花器里,而是要了解一年四季大自然中植物的本性和姿態,將季節感、空間感和生命力展現出來。傳統插花除了掌握技術之外,最重要的一點是注重季節變化。這是傳統插花一種寫實的手法。不同季節有不同的植物風貌,植物風貌帶上每個季節節氣和節慶,就會聯動創作者和觀賞者的內心情感,勾起回憶、喜悅、懷念等各種情感。插花造型要承擔著表達以花傳情、借花抒懷和悟道載道宗旨,承擔著表達造型中意境美的展現,所以必須重視造型中的內美[2]。在創造藝術的形式美即優美、生動的中國傳統插花造型的基礎上創造藝術的內涵美、意境美。
插花也不只是表現形式之美或局部的美,需在配合環境與喜好,重視花材之美與自然本質的同時也表現出插花者靜如處子之心,充分體現對枝葉花朵所寄予的情感。中國文化講究含蓄,重視意境。不僅盛開的花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也有其美麗之處,因為它象征著邁向未來的生命。過去、現在、未來,人類也是自然的一份子,所以我們在插花的同時也必須感念到這一點。
一件完美的作品會通過觀察花感知季節的變化,在技法基礎上將情懷融入到了創作中,插出來的作品更有生命力,更加引起觀者內心的感動和共鳴,意境自然流露。否則,欣賞作品的人無法被帶入作者所設想的意境中去,也就無所謂意境美了。插花作品一定是對美的表達,對大自然的贊美,對人性的贊美。
讀懂傳統插花之美,就要懂得欣賞中國傳統藝術。首先要了解中國的書法,從書法里獲取個性與法道。從個性與法道里學會啟發和構思。如正楷的端正,行書帶有造型、姿色、柔美,草書的飛舞、動感、速度、力量、線條等均與傳統插花一脈相承;其次要了解中國畫。從繪畫里獲取美感的認知,從而帶給我們的造型和創作源泉。山水畫畫面的組合與寫景插花的手法一模一樣;再次,要了解中國戲曲。從戲曲里的唱腔、念白感知欣賞節奏,領略抑揚頓挫,即插花里面的節奏。如枝條的神態起伏、呼應等;最后要了解中國文史。從文史中獲取詩詞歌賦,從而感受作者的情懷。通過描繪的景色、人物、環境讀懂作者內心情感,把自己融入到詩情畫意中去,插花作品才有好的意境。
中國傳統插花藝術講究以形傳神、神形兼備。一件好的中國傳統插花作品,是形式美和意境美的完美結合,即使作品沒有取名也會意隨景出,自然流露,會引起觀者強烈共鳴。每個人都有自己對作品的理解,作者所要表達的也許并非觀眾理解的意境。但從普及層面上講,給作品命名,可以幫助更多人為理解作品作鋪墊,引領一部分觀眾來解讀作品。雖然不能精準解讀,但是要通過這樣的過程來培養觀眾觀察、審視和欣賞這件作品。讓其了解作為意境載體的形式美及所蘊含的意境含蓄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