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 巖,朱 光,劉麗娟
(1.海軍軍醫大學衛勤系健康管理學教研室,上海 200433;2.中國人民解放軍75220部隊,廣東惠州 516133;3.上海市虹口區精神衛生中心精神科 200083)
高血壓作為1項世界性的公共衛生問題,其導致的不同程度的軀體癥狀、生活質量下降和功能障礙,都可能引起患者抑郁或焦慮等心理問題[1]。與此同時,抑郁癥又是心血管疾病發生的危險因素,并與其死亡率相關[2];而焦慮對下丘腦-垂體-腎上腺素軸和交感神經系統的過度激活又容易導致高血壓[3]。同時患有高血壓和抑郁、焦慮的患者,治療依從性較差,出現并發癥的風險更大,死亡率更高[4],進而給家庭和社會造成了相當大的經濟負擔。本次研究針對中老年高血壓人群,評估其抑郁和焦慮狀況及其影響因素,為制訂社區高血壓患者管理策略和措施,開展社區心理衛生服務提供依據。
對上海市虹口區八個社區401例45歲及以上的中老年高血壓患者進行問卷調查,剔除填寫不完整和邏輯錯誤的問卷12份,最后共納入389例高血壓患者作為研究對象,有效回收率97.0%。 389例患者年齡45~89歲,平均(64.28±8.49)歲。其中,男175例,占45.0%,女214例,占55.0%。
(1)年齡大于或等于45歲;(2)已確診為高血壓患者[收縮壓(systolic blood pressure,SBP)≥140 mm Hg或舒張壓(diastolic blood pressure,DBP)≥90 mm Hg或2周內服用降壓藥,1 mm Hg=0.133 kPa];(3)知情同意,自愿參加。排除意識不清無法回答問題者。
多因素分析中一般認為樣本例數應是研究因素的10~20倍,本研究估計影響因素(啞變量考慮在內)最多為24個,因此樣本量為240~480例。本次調查采用便利抽樣,實際發放問卷401份。
(1)采用自編問卷進行一般情況調查,主要包括調查對象的社會人口學特征(性別、年齡、文化程度等)、疾病和藥物相關特征(2周患病情況、血壓血脂控制情況等)、行為生活方式(運動鍛煉情況、吸煙和飲酒情況)。(2)選用患者健康問卷抑郁量表(Patient Health Questionnare-9,PHQ-9)評估抑郁癥狀。該量表包含9個條目,了解患者在過去2周,有多長時間受到量表中的問題困擾,各條目分值,0分:完全不會;1分:幾天;2分:一半時間以上;3分:幾乎每天。總分27分,根據得分評估抑郁癥狀的嚴重程度:0~4分無抑郁,5~9分輕度抑郁,10~14分中度抑郁,15~19分中重度抑郁,20~27分重度抑郁。國內外研究顯示其信效度良好,在各類人群中應用廣泛[5-6]。(3)選用廣泛性焦慮障礙量表(Generalized Anxiety Disorder,GAD-7)評估焦慮癥狀。該量表共7個條目,了解患者在過去2周內,有多長時間受到量表中的7個問題困擾,各條目分值,0分:完全不會;1分:幾天;2分:一半時間以上;3分:幾乎每天。總分21分,分數越高,焦慮癥狀越重,具體分為:0~4分無焦慮,5~9分輕度焦慮,10~14分中度焦慮,15~21分重度焦慮。GAD-7得分5~21分表示有焦慮癥狀。國內外研究指出其信效度較高,操作簡單,應用廣泛[7-8]。
調查前先對調查員進行統一的培訓,被調查者應簽署書面的知情同意書。本研究以患者自填問卷的方式為主,在社區體檢或者調查員入戶進行面對面訪問時填寫,調查員進行現場說明或指導,當場回收調查問卷并由質控員檢查問卷質量。因年齡較大等原因無法獨立填寫者,由調查員協助完成問卷調查。
該社區受訪患者中有抑郁癥狀者91例,占23.4%,其中以輕度抑郁為主(50例),占12.9%,中度及以上抑郁者41例,占10.5%;有焦慮癥狀者58例,占14.9%,其中以輕度焦慮為主(47例),占12.1%,中度焦慮者11例,占2.8%,無重度焦慮者。服用過抗焦慮或抑郁藥物者占1.5%,不知道自己是否服藥者占12.1%。
單因素分析顯示,除不同性別組的抑郁和焦慮狀況差異無統計學意義不同年齡組的焦慮狀況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其余變量不同分組間抑郁和焦慮狀況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10),見表1。
被調查者中前2周患病率為31.6%;共慢病1種者134例,占34.4%,共慢病大于或等于2種者116例,占29.8%;血壓控制正常者316例,占81.2%;血脂正常者226例,占58.1%;遵醫囑服藥者345例,占88.7%;按BMI劃分,超重180例,占46.3%,肥胖35例,占9.0%。單因素分析結果顯示,以上各變量不同分組間抑郁和焦慮狀況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10),見表2。

表1 不同社會人口學特征的高血壓患者抑郁、焦慮情況比較(n=389)
被調查者中,規律鍛煉者197例,占50.6%;吸煙者68例,占17.5%;過量飲酒者20例,占5.1%,極少飲酒或已戒酒者307例,占78.9%。單因素分析顯示,除吸煙情況外,其余變量不同分組間抑郁和焦慮狀況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10),見表3。
以是否抑郁為應變量,進行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采用逐步回歸模型,將單因素分析中差異有統計意義的變量進一步納入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顯示,控制其他因素的影響后,經濟狀況差(OR=6.706,95%CI:2.176~20.670)、共慢病大于或等于2種(OR=4.444,95%CI:2.028~9.736)、血脂異常(OR=6.905,95%CI:3.185~14.969)、過量飲酒(OR=4.391,95%CI:1.311~14.714)是高血壓患者抑郁的危險因素,血壓控制正常(OR=0.332,95%CI:0.136~0.811)、遵醫囑服藥(OR=0.362,95%CI:0.155~0.843)是高血壓患者抑郁的保護因素,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4。
以是否焦慮為應變量,進行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采用逐步回歸模型,將單因素分析中差異有統計意義的變量進一步納入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顯示,控制其他因素的影響后,共慢病大于或等于2種(OR=2.781,95%CI:1.163~6.650)、血脂異常(OR=3.345,95%CI:1.537~7.281)、肥胖(OR=3.961,95%CI:1.523~10.303)、過量飲酒(OR=3.853,95%CI:1.213~12.238)是高血壓患者焦慮的危險因素,和配偶居住(OR=0.158,95%CI:0.025~0.998)、遵醫囑服藥(OR=0.391,95%CI:0.154~0.992)是高血壓患者焦慮的保護因素,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5。

表2 不同疾病和服藥相關特征的高血壓患者抑郁、焦慮情況比較(n=389)

表3 不同行為生活方式的高血壓患者抑郁、焦慮情況比較(n=389)

表4 高血壓患者抑郁影響因素的logistic回歸分析(n=389)

續表4 高血壓患者抑郁影響因素的logistic回歸分析(n=389)

表5 高血壓患者焦慮影響因素的logistic回歸分析(n=389)
高血壓屬于慢性病,發病率高且無法根治,伴有多種并發癥,需長期藥物控制并改善飲食運動等生活方式,經濟負擔較重,容易引起焦慮、抑郁等心理問題,因而筆者選取這一人群進行研究。本研究主要調查上海市某區社區中老年高血壓患者中抑郁和焦慮癥狀的嚴重程度及影響因素。本次調查顯示:389例45歲以上的高血壓患者中,共計91例中老年人患有不同程度的抑郁癥狀,抑郁發生率為23.4%;共計58例中老年人患有不同程度的焦慮癥狀,焦慮發生率為14.9%。既往相關的研究結果各異,我國普通老年人群抑郁檢出率為11.41%[9],焦慮檢出率約6.79%[10],本次調查結果高于普通老年人群。1項meta分析得出國內高血壓患者抑郁陽性率為28.5%[1],高于本次調查,這可能與上海市精神科三級治療網絡非常完備且精神衛生知識普及度高有關。張運濤等[11]研究中中老年2型糖尿病患者焦慮抑郁者占58.33%,也高于本次調查,可能與不同疾病對生活的影響程度不同有關。
根據抑郁和焦慮的多因素分析結果,在疾病相關特征方面,本次調查顯示:共慢病大于或等于2種與抑郁和焦慮均呈正相關。據前人的研究結果,多種疾病均易并發抑郁和焦慮,如糖尿病、惡性腫瘤、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等[12-13],且共病患者發生抑郁的可能性是無疾病人群的2~3倍。這可能與共病患者病情復雜、家庭負擔較重、生活質量下降明顯等有關。本次調查結果還顯示,血脂異常與抑郁和焦慮均呈正相關,肥胖與焦慮呈正相關。綜上,高血壓患者共慢病是抑郁和焦慮共同的重要危險因素,需要社區重點關注,積極治療。而國內針對高血壓患者共慢病的心理研究較少,這也是本研究較為關注的一個方面。
本次調查還提示:良好的血壓控制與抑郁呈負相關,遵醫囑服藥與抑郁和焦慮均呈負相關。血壓控制不良,會提高焦慮、抑郁的發生率,焦慮、抑郁的發生反過來又會加重高血壓的進展[4]。因此高血壓患者遵從醫囑合理用藥、控制血壓水平尤為重要。但“冠心病醫療結果評價和臨床轉化研究(China PEACE)”的數據顯示,我國高血壓患病率(37.2%)偏高,而治療率(22.9%)和控制率(5.7%)普遍偏低,且明顯低于發達國家[14]。遵醫囑用藥是疾病和服藥相關特征中的1項可控因素,社區應提供持續的健康信息傳播,提高患者對高血壓及心理健康的認知,積極治療,按時服藥,達到良好的血壓控制水平,以延緩高血壓的病情進展。
在行為生活方式方面,本次研究結果發現,過量飲酒與抑郁和焦慮均呈正相關。《精神疾病診斷和統計手冊》(DSM-5)強調,和抑郁及焦慮一樣,酒精相關障礙也是1種疾病的存在,并且同樣是全球最普遍的精神障礙之一,而酒精相關障礙與焦慮、抑郁是相互影響的,1種疾病的存在往往會加重另1種疾病的不良后果,2者共存往往是發病和死亡的重要危險因素,包括自殺[15]。因此,需要從行為治療和藥物治療兩方面共同改善酒精相關障礙,否則后果嚴重。
在社會人口學因素方面,本次研究結果提示,經濟狀況差的患者更容易并發抑郁,和配偶居住的患者更不容易并發焦慮,因此提示社區醫生應對經濟狀況差及未與配偶居住的高血壓患者給予重點關注,加強心理行為治療。
本研究的不足之處:本研究僅使用PHQ-9對高血壓人群進行篩查,未進行最終診斷,還需進一步檢查,以獲得人群患病率;問卷設計時并未納入高血壓病程及分級情況;另外,本研究屬于現況調查,不能得出因果關系的推論,還需前瞻性研究驗證;被調查者在回憶最近半年或最近2周的患病情況和抑郁及焦慮癥狀時,可能存在回憶偏倚。
綜上所述,本研究為社區高血壓患者的管理提供了基礎數據,應將高血壓患者心理健康問題篩查及干預逐步納入社區衛生服務工作中,通過健康教育提高疾病認知,尤其要關注經濟狀況較差、未與配偶居住、過量飲酒及共慢病患者,鼓勵共慢病患者積極治療合并癥,提高焦慮、抑郁的識別率,改善社區高血壓人群的健康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