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茂宇的詩

趙茂宇

石頭記

我把石頭從河流搬回家

昨夜，它屬于上游的梅子村

一個被瓜棚圍繞的山地

星辰隱藏了許多桃枝

石頭眾多，陽光來不及曬出它們身上的

鹽分。我用早晨和黃昏搬運石頭

午時在石板上燒了苦茶

很快，我的房屋堆滿了石頭

我便把石頭往天空壘，往月亮上堆

把墻壁加厚，在榕樹、桉樹、核桃樹

泡桐樹的枝干和葉子上壘石頭

在每條土路上安放休息石，在菜園中

安置晾曬石、晨睡石、磨刀石

親愛的，如果你要尋我

一定要往天空大喊，我在夜中十四樓

壘一堆白石

信

這是一間建在桉樹上的驛站

我在窗臺的木板給你寫信

幾年前，你早已告知我一切

地上的木板鋪滿了你的痕跡

放心，誰也不會抓住我的

海和森林都是藍色，總會在危機時幫助我

我見過無數種類的星星和青藤

它們隨時在我身旁，與密密麻麻透明的耳朵

把天空占領。我熟睡之后

它們逐漸褪去，月光才會來臨

你送我的白馬，幾個月前

在雨林中沉入了湖底，馬皮就存于

我的發絲。這些文字終會變成紙屑

與你待在一起。空中的樹，會看見我

乘著馬皮，跨越海和雨林

在黃昏中，到一個新的島嶼，新的驛站

位置

你在我的左邊，風過六十厘米的地方

麻雀的眼睛被雪粒掩埋

西面，是一個你喜歡的湖泊

橙子可以漂在上面

水從我的油畫中流出來

你喜歡火車、向日葵、枯井嗎？

答案總是被藏于糖中，變成核桃

昨夜，你化了妝，口紅被夢的結構所惑

我拿著玫瑰，來到一間風車城堡

里面各式各樣有各種甜味的糖

已經飄起來，融化了一半

橋

Z小姐，我常會看見許多的橋

出現在你的對面，隱藏入森林

你記得餐館中，你穿旗袍的背面嗎？

素色草莓，遵循一切禮儀

赤腳在藍色玻璃上，我給你無數的糖

像白色斑馬，從虛空中掉下來

島嶼

Z小姐和我聊天時，我在高鐵上看魚

電視總是套在我頭上

它的顏色被遮蔽卻越來越清晰

我想跟著她去四川，把手踝給她洗干凈

昆明到九寨溝的距離，只是一個氣球

她會算得清楚。Z小姐喜歡水中的白玫瑰

昨晚，窗臺的紅磚漂浮起來

我給她寫信，然后放入墻中

電腦前的電影，玫瑰被外星人救回來

背后是一個島嶼

象

蓉小姐，以勒今日出了太陽

我想告訴你詩歌的秘密

鎮外是雪和泡沫封鎖的森林

梅花鹿、白虎、鶴與蛙鳴

會偷渡而來嗎？我有一輛生銹的摩托車

戴上口罩，就可以去接他們

印度人喜歡象，馬來人依靠它們

運送貨物和渡河。我在夜晚觀察過

群象腳下的雪光

灰色，會占領一切。你在床上

看見雨倒流回月亮上了嗎？

燈籠

紅色高跟鞋和青色輪胎，你選擇一樣

都會聽到雪崩從霧中來臨

蓉小姐，我的摩托車吞掉時間

夜晚停靠在雪屋前，茨維塔耶娃變成了蜘蛛

食物是雪還是鹽，最終被拒之門外

你給我買的眼罩和酒

給烏鴉借去了一半，它喝了一點

顏色變白，黎明前從樹上掉了下去

衣服也來到窗外，月色的旁邊

你看見那個燈籠了嗎

又被天空穿透

雪床

雪床堆積被透析的萬物。包括一只松鼠

瓦片才是愛的本質。雪從月亮上滾落下來

滿眼都是玻璃水，女孩們喜歡的羽毛

也會來的。親愛的，雪和紙的聯結

總是要墨才能分得清楚

我把你放在雪床上，與一只鴿子一起

你愿意嗎？河水就要漂流進柿子

枝條伸入陳舊的窗臺

關于浪漫和靜默

一條魚被掏了鰓和五臟六腑

鱗片被天空接入，仍然在雪地遨游

預示錄

我最大的疑問，是關于死亡之后

是否有一個人來彌補我的空缺

她繼承了我的記憶

知道我的身體結構如一個腐朽的橙子

昨夜，她感受到我的存在

我畫過瑣碎的村莊、樹枝、月亮

色彩和白蛇，都一一顯現

順著我的詩，她找到了丟失的水牛

它在空山處的幽都站立了幾十年

兔子

Z小姐，以勒鎮賣醋的小店已經沒了

木板車的顏色被許多曲面控制

在逐漸加深。今日又是雪來臨的日子

切糕、玉松餅、白色T恤

被幾個媽媽背在竹籃中

雪讓他們變成兔子，在街道滑行

黑夜就要來臨，女孩們把雪覆蓋的鞋子

拿進窗臺。然后圍坐在火爐旁

等待它慢慢融化，媽媽趕集歸來

小鎮、月亮、核桃、河流、黑夜

在空間中是對仗的，對面是一支桃花

這甜蜜的部分，被雪堆和星空放大、淹沒

如正在后退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