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歲河北籍開國將軍文擊

河北素有“燕趙大地”之稱。這種特殊的地理位置，在革命年代參軍人數比較多，至今全國健在的幾位開國將軍中，就有一位河北籍開國將軍。他就是104歲的文擊將軍。他曾任炮兵副司令員，被授予二級獨立自由勛章、二級解放勛章、獨立功勛榮譽章，先后擔任中國共產黨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第五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七屆全國委員會委員。

文擊將軍，原名劉樹棠，1918年10月11日（陰歷九月初七）出生于河北省霸縣，童年時期隨父親到塞外山城張家口謀生。少年時代，他就讀于塞外最負盛名的宣化中學，學習十分努力。現存的1936年《宣中半月》校刊，還保存著他榮獲高三英文競賽第二名的記錄。1936年，他以優異成績畢業。早在中學時，他就受到張蘇、林楓等共產黨員的影響，積極進取，樹立了救國救民的遠大抱負。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日寇的暴行使之怒火中燒，年方19，就毅然決然地報名參加了八路軍。

老將軍高興地講道，在部隊新兵營房里，見到幾位新兵相約改名。他覺得父親給自己起的名字雖然很好，但筆畫太多，而且當時用的都是繁體字，于是就把“劉樹棠”改為“文擊”。這個名字伴隨戎馬一生。

解放戰爭時期，文擊歷任東北人民自治軍總部炮兵旅第2團政治委員、東北野戰軍炮兵第1師副師長兼參謀長等職，參加了遼沈、平津、太原等戰役。新中國成立后，文擊任中國人民解放軍炮兵第1師師長、炮兵學院副院長、濟南軍區炮兵司令員、軍委炮兵副司令員兼參謀長、總參謀部炮兵部部長等職務。

2020年，在紀念抗美援朝出國作戰70周年前夕，文擊將軍接受中央電視臺《英雄兒女》劇組記者的采訪，暢談當年參加作戰時的戰績。他自豪并認真地對記者說：“我沒有打過敗仗。”這是一位百歲老兵，對黨、對人民、對軍隊的匯報。他20歲加入中國共產黨，參加了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戰爭，為新中國的建立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一

抗日戰爭時期，文擊在八路軍晉察冀軍區、延安炮校戰斗工作過。這是他軍旅生涯歷練、提高、積累的過程。他參加過百團大戰，負過傷;從事過基層政治教育和政治領導工作，完成了從一個愛國青年到成熟的軍隊領導干部的轉變。

1937年12月18日，熱血青年文擊由北平至西安，后來輾轉到達晉察冀，被領導分配到晉察冀軍區軍政干部學校任文化教員。

1938年4月，20歲的文擊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從那時起，他把一生交給黨，把為共產主義事業奮斗終身，作為自己人生的最高境界和追求。

現在，文擊老將軍體內還有一塊彈片。那是1940年8月，他任晉察冀軍區教導團第2營教導員時，在一次伏擊日本侵略軍的作戰中，胸部左側被日軍炮彈的碎片擊中，幸虧被上衣口袋里的鋼筆擋了一下，但也形成穿入傷。由于當時戰事緊張，醫療條件有限，僅僅簡單地包扎處理，數日傷口愈合。卻沒想到，這塊彈片至今還留在胸部。

1943年3月，文擊調到晉察冀軍區炮兵營任政治委員。他要求炮兵營全體官兵英勇殺敵，采取機動靈活的戰術，以準確、猛烈的火力，打擊日軍。4月，炮兵營第一連奉命配合晉察冀軍區四分區部隊攻打河北省平山縣蚊石院據點。炮兵連奮勇作戰，以山炮兩門，發射炮彈40余發，摧毀日軍的石質碉堡，支援步兵全殲守敵80余人。

1944年3月，時任炮兵營政委的文擊跟隨軍區第3團和第9團取道阜平、五臺、崞縣，在寧武附近通過同蒲路封鎖線，而后西渡黃河。經過一個多月的艱苦行軍，到達延安。

趕赴延安途中，文擊路過南泥灣，在359旅王震旅長的熱情陪同下參觀了359旅、總部炮兵團和醫院。

在艱苦卓絕的抗日戰爭中，八路軍、新四軍頑強打擊敵人的持續進攻和殘酷的封鎖掃蕩，不斷地開辟、鞏固和擴大革命根據地。中央軍委根據戰爭形勢的發展和建設炮兵部隊的需要，審時度勢，高瞻遠矚，及時決策，以八路軍總部炮兵團為基礎，于1944年11月成立延安炮兵學校。校址定在原炮兵團屯墾地南泥灣桃堡峪。

1945年2月，學員陸續報到后編成3個大隊、10個中隊。文擊任第3大隊政治委員。這批干部在解放戰爭、新中國成立后的人民炮兵建設中起到了骨干作用。延安炮校被譽為人民炮兵的搖籃。

二

解放戰爭時期，文擊率領東北炮兵第2團，配屬東北野戰軍各縱隊，轉戰東北;率炮1師，配屬第四野戰軍各兵團，從平津打到太原，打過長江，一直打到衡寶戰役結束。作戰百余次，所向披靡，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1945年10月，中國人民解放軍進入東北后，以獲得的火炮，組建東北人民自治軍總部炮兵旅和冀熱遼軍區炮兵混成旅。文擊被任命為總部炮兵旅第2團政委。

長春解放后的第三天，文擊帶領部隊參加了四平保衛戰。此次戰役，是東北民主聯軍進入東北后集中炮兵最多的一次防御作戰。

文擊所在的炮2團總結出集中使用火力和密切步炮協同作戰的經驗，先后參加了三下江南、四保臨江之戰，共殲敵4萬余人，迫使國民黨軍轉入守勢。

戰役結束后，文擊和團長帶兩個營出發，參加白城子戰斗、德惠戰斗。1947年參加彰武戰斗、新立屯戰斗、公主屯戰斗、遼陽戰斗。

1948年8月，由于工作的需要，組織上將文擊改任炮2團團長職務。

遼沈戰役首戰告捷！

1949年1月，文擊被任命為東北野戰軍炮兵第1師副師長兼參謀長，率部參加天津攻堅戰。14日9時20分，開始炮火準備，配屬東北野戰軍采取東西對進、攔腰斬斷、先南后北、先分割后圍殲的作戰方針，向天津發動總攻。戰至15日15時，全殲國民黨守軍13萬余人，天津解放。

1949年3月，文擊所在的四野炮1師在平津戰役結束后，迅即揮師南下，由冀入晉，配合華北第18、第19、第20兵團等部攻打太原。

四野炮1師是一支英雄的部隊，下轄3個炮兵團的兵力。此時，文擊任副師長兼參謀長，率部奔赴太原。

剛到太原前線，文擊便被指定為第18兵團左集團炮兵指揮所副指揮，組織各級指揮員，多次到前沿陣地，與步兵一起勘察地形，觀測目標，偵察敵軍兵力配置，把城內外數千個地堡、碉堡和5道防線，準確標注在火力計劃圖上。

在整個外圍作戰中，我軍炮兵始終占絕對優勢，有效地壓制住敵人的炮火，使步兵得以順利插入和連續攻擊。經過一個晝夜的奮戰，掃除了敵人的外圍陣地，直逼太原城下。步兵贊揚炮兵是“取消敵炮發言權”的神炮兵，鼓舞了士氣，給下一階段的攻堅，奠定了必勝的信心。

外圍據點肅清后，敵人全部被困城內。太原城墻高達10多米，頂部寬約10米，墻外包磚厚達1.5米，極其堅固，很難攻破。

外圍戰斗階段，文擊沉著冷靜地指揮作戰。炮兵提前一天占領陣地，僅用20分鐘集中火力的破壞射擊，發發命中，城墻上四個突破口處各打開20米寬、約60°斜坡的缺口，使步兵可以順利通過。

4月24日晨，攻城部隊在1300余門火炮的支援配合下發起總攻，激戰至24日10時許，全殲守敵，解放了太原城。彭德懷副總司令高度評價了炮兵在太原戰役中的重大作用。

慶功會后會餐時，第61軍炮兵總指揮、第181師副師長黎光，對文擊說：“打城垣時，風向突變，可把我急壞了。沒有想到，你們竟然讓大炮上了刺刀，炮1師立了大功，軍首長要我代表全軍指戰員向你們祝賀，向你們致謝！”

文擊笑著說：“黎副師長，見你下令讓突擊連背炸藥準備炸城，可把我們急壞了。我們敢把大炮拉到前沿打近戰，這也是你無意中激出來的。如果說是急中生智，功勞主要歸功于步兵老大哥。”

解放戰爭期間，連續作戰的環境，鍛煉和提高了文擊的指揮才干。特別是攻打太原時，對炮兵的使用上，技術和戰術更提高了一步。

三

2020年，在紀念抗美援朝出國作戰70周年活動中，央視一套播出大型紀錄片《英雄兒女》，里邊就有精神矍鑠的文擊老將軍的鏡頭。“大大小小打了幾十場仗，最難忘的還是在云山的戰斗。”談起70年前戰爭的經歷，百歲老將軍記憶猶新。

炮兵被譽為戰爭之神。

1950年10月19日，志愿軍炮兵第1師師長文擊率部第一批入朝作戰。本師第26團創作出氣壯山河的《中國人民志愿軍戰歌》，全師高唱戰歌，參加全部的五次戰役。

1950年11月1日，部隊在云山首次與敵軍交戰。

這日清晨，云山濃霧縹緲。

“機會來了！”趁著濃霧，文擊立即指揮部隊悄悄抵近敵方陣地。

上午10點左右，濃霧漸散。文擊舉起望遠鏡向敵軍陣地瞭望：敵人在陣地上來回走動，絲毫沒有察覺已被我軍包圍。這時，他心里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

時至寒冬，萬物凋零，偽裝條件差，萬一被敵軍發現，那將前功盡棄。

下午3點30分，炮兵觀察所突然發現，敵軍開始背起背包，準備乘汽車向后移動。

“難道敵人有所察覺，準備逃跑？”文擊迅速向上級報告。原來，號稱“常勝師”的美騎兵第1師第8團正在與南朝鮮第1師換防。戰機轉瞬即逝，上級首長決定將攻擊時間提前。

下午4點40分，信號彈騰空而起。頃刻間，劇烈的爆炸聲震蕩著云山峽谷。志愿軍的炮火，準確地射向目標。

炮兵精神抖擻，每位炮手都密切配合英勇戰斗。

驕傲的美軍不甘心受挫，組織炮兵反擊。美軍憑借空中的偵察能力，發現了我炮兵陣地位置，利用步坦協同，很快沖到我方陣地前沿。正當雙方距離只有三四百米距離時，我方炮火再次活躍起來，炮彈像長了眼睛似的飛向敵軍的坦克。這是我軍在解放戰爭中發明的“大炮拼刺刀戰法”，近距離直接瞄準擊發，消滅敵人。

美軍從來沒有領教過如此勇敢的炮兵，開始向南潰逃。激戰三晝夜，我軍攻占了云山，將被圍之敵全部殲滅。

云山之戰，殲敵2000余人，其中美軍1800余人，繳獲飛機4架，擊落飛機3架，擊毀與繳獲坦克28輛，汽車170余輛，各種火炮119門，沉重打擊了敵軍的囂張氣焰。

戰斗結束后，炮1師師長文擊與一名被俘的美軍連長，有一段精彩的對話。那名美軍連長說：“你們的士兵十分勇敢，炮火也很猛烈。你們的大炮一定比我們多，白天打晚上也打，打得我們坐立不安。”

文擊笑著解開了對方的困惑：“我們的戰士勇敢頑強是真的，但大炮可比你們少多了。不過，我們知道怎樣讓有限的炮兵發揮最大的威力。因此，你會覺得我們的炮火無處不在。”

沒有飛機坦克，我們照樣打勝仗。在朝鮮戰場，針對敵我懸殊的裝備差距，文擊勇于創新戰法，靈活運用火炮夜間接敵近戰戰術，發揮我軍裝備潛能，以己之長攻敵之短。云山之戰，是抗美援朝戰爭第一次戰役的關鍵之戰，文擊率領志愿軍炮1師，打響了對美軍作戰的第一炮，以騾馬牽引的火炮，密切協同步兵擊潰了具有飛機、坦克、大口徑火炮的美軍，樹立了志愿軍以劣勢裝備戰勝強敵的榜樣，打破了美國騎兵第1師160年來從未打過敗仗、美軍不可戰勝的神話。云山圍殲美軍王牌部隊一個團，參戰步兵和炮兵部隊受到志愿軍總部的嘉獎。戰后，朝鮮將云山改名為“戰勝里”。

云山之戰，作為中國人民志愿軍赴朝作戰的經典戰例，影響深遠，與世界戰爭史上的許多著名戰役一起，被收入戰史研究著作和軍事院校教材。

四

1952年5月，奉總參謀部命令，時任炮兵第1師師長文擊與政治委員張英，率領師部和第26團、27團，再次入朝參戰。

毛澤東主席說過：“沒有炮兵就沒有勝利。”在朝鮮戰場，志愿軍炮兵發揮了強大威力，成為主要火力骨干力量。

戰斗中，炮兵先以炮火掩護步兵攻取敵方陣地，然后步兵以少量兵力控制，誘敵反沖擊;當敵進至我陣地前沿時，炮兵又以猛烈火力射擊。在一點和數點上與敵人展開反復爭奪戰，并在反復爭奪戰中殲滅大量敵人。炮兵掩護步兵反復6次攻打上浦防東山（又稱“老禿山”），殲敵4900余人，正是這種戰法的精彩體現。

“老禿山”位于朔寧、鐵原之間的上浦防東山，與志愿軍前沿222.9高地相對。6月至9月，雙方因反復爭奪，山頂土石被炸翻1米多，草木被打光，儼若一個老人的禿頭，故此被美軍稱之為“老禿山”。

炮兵第1師師長文擊，貫徹毛主席和志愿軍司令部關于“零敲牛皮糖”的戰術思想，靈活運用炮兵射擊手段，不墨守成規，斗智斗勇，把仗打得精準而巧妙。

志愿軍6次攻打“老禿山”，直至“老禿山”爭奪戰勝利結束，炮兵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文擊有時提前一天指揮炮兵進行破壞射擊;有時炮火準備后實行火力假轉移，當敵人進入工事后，再次進行炮火襲擊;有時只進行破壞射擊，步兵偷襲占領陣地。一各被俘美軍說：“你們的打法，太不正規！”

炮兵在配合步兵進攻“老禿山”作戰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不僅首創炮兵敵后觀察射擊的范例，而且也創造了炮兵支援步兵對守軍前沿支撐點進攻戰斗的典型戰例。此后，敵后觀察射擊在炮兵部隊得到了推廣，許多部隊運用這種方法取得了重大戰果。

1954年1月到1954年7月，文擊擔任中國人民志愿軍炮兵指揮所副參謀長。由于在抗美援朝作戰中出色的表現，指揮作戰果敢，沉著英勇，獲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二級國旗勛章、二級自由獨立勛章。

五

文擊一生與炮兵結緣。

1957年，文擊畢業于軍事學院炮兵系;1957年6月6日，文擊被任命為炮兵學院訓練部部長。

1957年7月9日，國防部命令，中國人民解放軍炮兵學院在河北宣化正式成立。文擊又回到了青少年時期求學的所在地。軍委炮兵司令員陳錫聯上將兼任院長，高存信任副院長，文擊任教育長。1961年2月至1969年12月，文擊任炮兵學院副院長。他在塞外古城，在毛澤東主席“為建設強大的人民炮兵而奮斗”的目標下，為我軍院校的教育事業，不辭辛苦，嘔心瀝血，培養了一期又一期高素質的炮兵人才。

1964年，文擊晉升少將軍銜。

1977年6月，文擊被任命為濟南軍區炮兵司令員。他牽頭負責研究軍區炮兵戰備、訓練，編制裝備，干部訓練，科研工作，制定軍區炮兵建設規劃，以及炮兵各級機關的任務、職責和工作關系等問題。一系列卓有成效的工作，有力地促進了軍區炮兵部隊的建設。

1981年1月，經中央軍委任命，文擊從濟南軍區炮兵司令員的崗位，晉升為軍委炮兵副司令員兼參謀長。

1982年8月14日，中央軍委命令文擊任總參謀部炮兵部部長。在軍委炮兵統帥部里，文擊勤奮敬業，銳意進取，指導全軍炮兵，改革炮兵部隊訓練，提高快速反應能力，革新炮兵指揮作業裝備，加快火力反應速度，開我軍數字化炮兵建設和作戰指揮自動化的先河，總結推廣民兵炮兵訓練經驗，推動預備役炮兵部隊組建步伐，書寫出建設現代化強大炮兵的新篇章。

1984年4月，文擊從總參謀部炮兵部部長崗位退下來，任總參謀部炮兵部顧問。

1988年6月，文擊被授予中國人民解放軍獨立功勛榮譽章。

1998年7月，文擊經中央軍委批準離休。

文擊將軍離休后，仍然關注我軍特別是炮兵的建設，關心時事政治。

百歲老將軍在河北宣化一中建校110周年之際，應邀為母校校史館題寫館名，并捐款10萬元，支持百年母校的校園建設。

文擊是河北唯一健在的開國將軍，現年104歲，居住于北京安度晚年。由于長期從事炮兵兵種工作，聽力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但思維敏捷，精神矍鑠。現在，老將軍將讀書看報作為每天的必備功課，依然勤于思考，關心國家大事，關注世界軍事變革，跟蹤科技進步信息。他說：“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只要敢于斗爭，敢于勝利，什么敵人都能打敗，什么困難都能克服。”

這就是“亮劍”精神！

“百年征程波瀾壯闊，百年初心歷久彌堅”。老將軍一生愛國志，一生報國情，為炮兵事業作出了卓越貢獻，堪稱共和國的脊梁。他的英勇頑強的偉力，他的公而忘私的精神，是全國人民的驕傲，是全國人民的榜樣。

作者簡介：

劉劍新，河北蠡縣人。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北省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河北省散文協會副會長、涿州市作家協會主席。

責任編輯/盧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