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RCEP框架下推動遼寧服務貿易的發展

〔內容提要〕6月25日，由中共遼寧省委遼寧省人民政府決策咨詢委員會、東北大學主辦，中國東北振興研究院承辦的“搶抓RCEP實施新機遇推動遼寧振興發展取得新突破”專家座談會在沈陽召開。本文為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對外經濟研究部原部長趙晉平的發言實錄。

〔關鍵詞〕RCEP框架 服務貿易 數字經濟

一、全球服務貿易的發展態勢

新冠疫情之前，全球服務貿易發展受到廣泛關注。2019年11月，世界貿易組織發布了關于服務貿易發展的一項報告，報告中有三個主要結論。第一，全球服務貿易進入了較快的發展階段。2005—2017年全球服務貿易年均增長速度為5.4%，相當于全球同期貨物貿易的2倍，這也將全球服務貿易在整個全球跨境貿易中的占比提升到25%的水平。第二，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全球的服務貿易更加便捷，這是服務貿易快速發展的一個重要原因。服務貿易的便捷性實現了包容性增長，尤其數字技術使得服務貿易交易越來越便利，這對促進包容性增長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所謂包容性增長是兼顧了弱勢群體、弱勢國家和地區、中小微企業等的發展機會。比如，在服務貿易領域，中小微企業進入市場的時間比從事貨物貿易的企業快兩年左右，這體現了服務貿易是能夠幫助中小微企業得到快速發展的有利條件。從全球來看，發展中國家由于信息技術的進步在服務貿易領域取得了長足的進展，發展中國家服務貿易的增長速度明顯超過了發達國家，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貧窮發展國家發展服務貿易的問題。第三，服務貿易更容易帶來附加值的增加。國家和地區在附加值的翻倍中占的份額和所處的位置，決定了國家和地區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因此，附加值的增加有助于提升國家和地區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更具有長期性和戰略性。

新冠疫情出現后，2020年全球服務貿易出現了大幅度下降，降幅為19.9%，遠高于貨物貿易的下降幅度，主要原因是傳統的服務貿易依靠人面對面交流的方式來實現。2021年，伴隨著全球經濟的復蘇，全球服務貿易也進入了恢復性增長階段，據WTO公布的最新數據，2021年全球跨境服務貿易同比增長了15%。其中，中國服務的出口增長了30%，增幅超過全球貨物貿易出口的平均增長速度。但是，中國的進口只實現了不到5%的增長，這是由于新冠疫情的持續影響，人和人之間的跨境交往基本上仍處于停滯狀態。因此，2021年中國的服務貿易雖然總體增長了16%，但是增長的不太平衡。以上是全球和中國服務貿易在新冠疫情之后出現的一些新變化。

2021年世貿組織發布的報告顯示，盡管有新冠疫情的沖擊，服務貿易已經進入了恢復性增長階段。但是外部不確定因素有很多，新冠疫情僅是其中之一，還有俄烏沖突、地緣政治格局的變化等。雖然這些不確定因素對于全球服務貿易恢復性增長會帶來相應的影響，但是從長期來看，在疫情結束之后服務貿易還會重新進入持續較快包容性增長的正常軌道。這一判斷對于討論“中國新的突破在哪”以及“為什么聚焦于遼寧在服務貿易方面的發展”等問題十分重要。

二、RCEP協定代表了服務貿易自由化和規則重構的方向

中國已經上升為全球最大的貨物貿易國家，中國商品占全球的份額仍有提升空間，但是提升的難度會越來越大，而關注服務貿易可能會成為參與國際分工的重要突破點。這不僅僅是因為服務貿易發展的重要性，也是因為中國在服務貿易領域具有明顯的短板，存在巨大的提升空間，尤其RCEP生效后為中國帶來了新的機遇。盡管RCEP的自由化程度和CPTPP還有一定的差距，但是從中國和其他成員目前在服務貿易方面所取得的進展來看，RCEP還是代表了服務貿易規則重構和自由化的方向。比如，中國和日本之間的經濟關系，會由于RCEP新的框架的生效而進入一個全新的階段。而東北恰恰處在東北亞的核心地區，東北和日韓之間的經濟聯系會非常緊密。RCEP會對中國整體帶來巨大的機遇，特別是對于東北三省來說，RCEP的意義尤為突出和重要。

為了進一步說明RCEP框架下服務貿易領域的發展，需要梳理RCEP協定的主要特點。在RCEP議定書的第8章服務貿易章，就RCEP成員服務貿易的基本規則做了全面規定，比如國民待遇、最惠國待遇、市場準入、商業存在的定義等。更重要的是，在協定附件二中，其他成員國在服務貿易方面要對本國做開放承諾，目前不同經濟體采取了不同的承諾方式。比如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新西蘭、新加坡、文萊、馬來西亞這七個國家從一開始就把其不受自由化規則和例外的措施采用負面清單的方式列出，這種承諾方式具有非常高的透明度，然而，中國和其他的八個經濟體在六年之內仍使用正面清單的方式。另外，其他成員給予中國高于它們和東盟之間10+1承諾水平的開放程度，涉及房地產、金融、制造等關鍵領域的相關服務，服務貿易的開放程度代表了東亞地區在服務貿易領域的開放標準。

服務貿易包括跨境交付、境外消費、商業存在和自然人移動等四種形態，規則涉及國民待遇、市場準入、最惠國待遇、本地存在、透明度、壟斷和專營、支付和移動、補貼等。其中，商業存在與投資有關，而投資協定與服務貿易有著直接關系，RCEP協定里把投資領域和服務投資分開，比如投資涉及農業、林業、漁業、礦業、制造業，這五個領域中國都使用負面清單的承諾方式。關于投資協定，RCEP規定了六類自然人移動：一是短期商務訪問者（當自然人進行商品買賣時，需要對商品進行說明），二是公司內部流動人員（公司在入境國有投資項目），三是合同服務提供者（與入境國企業有合同），四是安裝和服務人員，五是隨行配偶及家屬，六是其他各國根據自身情況規定的允許臨時停留的自然人類別，臨時入境協定對于自然人服務貿易而言是一個開放性突破。

從上述幾方面可以大致看出，遼寧作為東北三省在RCEP框架下服務貿易新機遇的重大意義。從國別來說，日本和所有RCEP成員服務貿易的收支是順差，和全球服務貿易的收支是逆差。日本面向RCEP成員的服務貿易順差成為日本對沖與全球服務貿易逆差的重要來源，因此，日本在RCEP成員里是服務貿易發展最具競爭優勢的經濟體。從分項目來說，在12個領域，160個分部門里，中國和日本的服務貿易合作是優勢互補的。日本在旅游、運輸、知識產權使用費方面對中國是巨額順差，而電信、計算機和信息傳輸服務、維護維修、委托加工、其他商務服務等是中國的優勢領域。比如，遼寧大連有大量的日本投資企業，在大連一帶包括遼寧的其他地方，日本在華企業具備為其本國相關企業提供維護維修和委托加工、信息和研發服務的有利條件，可以強有力地支撐本地制造業和對日服務貿易發展，這樣還可以提升制造產品出口的附加值水平。此外，在數字經濟領域，日本與新加坡、中國、越南的逆差規模最大，凸顯了中國在數字服務領域的優勢。從這些可以看出，RCEP協定生效之后，東北的遼寧、遼寧的大連具備有利條件，是發揮服務貿易相關優勢的重要機會。

三、遼寧數字服務貿易發展新機遇

RCEP協定電子商務章節中，可以用四個“新突破”來闡述中國的利好條件。第一個突破，締約方不得僅以簽名為電子方式而否認該簽名的法律效力，除非其法律和法規另有規定；不對電子認證技術和電子交易實施模式的認可進行限制，允許電子交易的參與方有機會證明其進行的電子交易遵守與電子認證相關的法律和法規。這一規定明確提出了對于電子簽名和電子認證，任何契約方不能否定電子簽名的合法性。第二個突破，每一締約方應當維持其目前不對締約方之間的電子傳輸征收關稅的現行做法。對電子商務的征稅特別是關稅不是指電子商務涉及的商品，而是提供的服務。第三個突破，締約方不得將要求使用該締約方領土內的計算設施或將設施置于該締約方領土之內，作為在該締約方領土內進行商業行為的條件。簡而言之，數字的跨境流動是自由便利的，服務器可以設在任何一個國家，不能限制或者禁止信息傳輸。第四個突破，締約方不得阻止為進行商業行為而通過電子方式跨境傳輸信息。這四項突破附加了三個條件，一是以現有法律規定為準，二是涉及主權國安全或公眾利益的可以例外，三是沒有造成歧視性的影響也可以例外，這三個條件為確保數字安全提供了一個緩沖區。中國在這四個方面的附加條件上要有新的突破，否則難以推進更高標準的開放型經濟新體制的建立，也難以落實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加入CPTPP的戰略性任務。

RCEP涉及的電子商務和數字貿易在內涵上與現在全球討論的數字貿易有一定區別，但是不妨礙遼寧更好地抓住機遇。雖然遼寧不具備東部、南部沿海港口大量外資集聚的優勢，但數字經濟、數字貿易、電子商務等領域不受地域范圍的限制，這正是遼寧獲得突破性發展的重要契機。目前，大連、沈陽一些數字經濟領域的企業已經取得了很大的進展，遼寧可以利用RCEP先發展數字經濟，再適應加入CPTPP更高標準的有關數字貿易規則的要求。

四、加快培育服務貿易國際競爭新優勢的政策舉措

第一，以自貿試驗區為依托，通過壓力測試、先行先試積累經驗。服務貿易和貨物貿易自由化便利化舉措和貨物貿易需要具備封關運作條件的特性有所不同，在并不具備全域物理圍網條件的自貿試驗區同樣可以開展投資準入和市場準入開放試驗，關鍵是要在制度和政策建設中大膽創新。服務貿易開放制度建設和貨物貿易、投資、資金、交通運輸工具、人員以及數字有序安全移動制度建設緊密關聯，甚至互為條件，必須通過加強不同管理部門之間的統籌協調機制實現協同推進。

遼寧、黑龍江可以利用現有的自貿試驗區平臺推進有關服務貿易自由化、便利化制度的先行先試。服務貿易管理涉及不同部門，政策的制定和實施需要有中央層面自貿試驗區協調機制統籌協調各個部門推進高水平開放，為服務貿易管理提供法律依據和法律保障。

第二，推進服務貿易的數字化轉型，通過高水平開放來為寬口徑的數字服務貿易創造必要條件。從窄口徑的數字服務貿易來說，中國占全球比重為8%，但是從寬口徑來說，加入了金融、科研等領域的服務跨境交易，2010年中國在全球占比僅為1.4%，2018年也僅有3.1%。由此可見，服務數字化和數字服務貿易是中國的一項短板，因此服務貿易的數字化轉型需要對相關服務業創造高水平的開放條件，為服務貿易發展提供產業支撐。

第三，實行更高水平的服務業投資準入和市場準入政策。根據習近平主席在第四屆進博會開幕式上的重要講話精神，我國即將發布自貿試驗區服務貿易負面清單，這將為各地著力推動服務貿易制度集成創新帶來重大機遇。遼寧要在落實自貿試驗區服務貿易制度創新要求方面做好科學謀劃和積極準備。縮短自貿試驗區及服務業的投資準入負面清單是當前的一項重要任務。我國需要對標CPTPP協定制定具有較強國際競爭力的外商投資準入負面清單，結合服務業服務貿易負面清單要求，在內外資一致原則基礎上加強商業存在服務貿易內容監管，防范可能出現的意識形態安全風險。遼寧要抓緊研究相關配套政策和措施，為服務業和服務貿易高水平開放打好堅實基礎。

第四，充分利用金融、科技研發、教育、醫療等現代服務業在數據生成和數字化技術應用領域的有利條件，提升服務商品開發能力，打造有利于中小微企業發展服務進出口的平臺，增強數字服務貿易國際競爭力，提升服務數字化水平和質量。

第五，打造有利于吸引地區性總部型企業聚集的一流營商環境。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建設法制完善、行政程序透明、高效的政務管理體系；二是形成物流運輸和信息傳輸基礎設施完備、地區總部業務所需人才聚集、金融管制寬松、資金籌措市場完善的良好市場條件；三是實行有利于吸引總部型公司投資的企業稅制和資金往來便利政策；四是促進法律、會計、咨詢等專業服務企業聚集，提升生產和服務配套能力；五是鼓勵服務和制造融合型產業項目，利用遼寧制造業基礎較為雄厚的有利條件，把維護、修理和委托加工等制造相關服務貿易作為重點發展領域，加快培育服務貿易國際競爭合作新優勢。

第六，促進企業雙向投資，擴大商業存在方式的服務貿易出口和離岸貿易，實現貿易和投資活動相互融合，形成中資企業主導的跨境產業分工，維護產業鏈供應量安全穩定，助力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建設，提升服務貿易國際合作質量和水平。

（作者單位：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對外經濟研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