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有機融合的理論內涵闡釋

〔內容提要〕推動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更好結合是構建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內在要求，因而繼續探索政府和市場的最佳結合方式，處理好二者的有效邊界，是經濟理論和發展實踐亟待解決的重大課題。本文著重就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二者的融合領域、融合機理等展開深入研究，即，在指出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各自職能邊界的同時說明了二者的良性互動關系，通過努力構建政府和市場互惠共生、相互促進、相互協調的正和博弈模式，充分有效發揮這兩只手的優勢和長處，使二者在不同領域或不同層次上結合，從而產生1+1>2的效果，實現二者的有機融合。

〔關鍵詞〕有效市場 有為政府 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

政府和市場的關系問題作為“經濟學上的世界性難題”，一直以來不僅是傳統經濟學領域爭論的核心問題之一，也是建設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過程的主線之一。2020年的十九屆五中全會上首次正式提出“推動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更好結合”的組合方案，強調“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更好發揮政府作用，推動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更好結合”，這是我們黨對處理政府和市場關系的全新定位。“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更好結合的提出為世界各國處理政府和市場關系問題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那么，如何促進“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有機融合，使二者共同服務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展目標，是當前經濟理論和經濟發展實踐面臨的亟待解決的重大課題。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在市場作用和政府作用的問題上，要講辯證法、兩點論，‘看不見的手’和‘看得見的手’都要用好，努力形成市場作用和政府作用有機統一、相互補充、相互協調、相互促進的格局，推動經濟社會持續健康發展。”也有學者認為成熟市場經濟=“有為政府”+“有效市場”，同時強調“有為政府+有效市場”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改革要達到的目標。那么，什么是“有效市場+有為政府”以及如何實現二者的有機融合呢？在借鑒已有文獻的基礎上，本文將其定義為：通過政府和市場兩只手的“強強”聯合，在厘清和動態調整二者有效邊界的基礎上，充分有效發揮市場“看不見的手”和政府“看得見的手”這兩只手的優勢和長處，使二者在不同的領域或不同的層次上結合，盡可能揚長避短實現二者的有機統一和良性互動。由此，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的有機融合主要表現在：一方面要求政府和市場充分發揮各自的優勢和長處，即各歸其位并有效發揮作用，從而需要界定“有效市場”“有為政府”內涵；另一方面要求二者實現良性互動，努力構建政府和市場互惠共生、相互促進、相互協調的正和博弈模式。這就需要對二者間的關系以及如何實現良性互動做出說明。此外，政府和市場屬于歷史范疇，有為政府與有效市場是一個動態概念，其具體內涵會隨著經濟發展階段的變化而不斷變化，這就需要動態調整二者的職能邊界。

一、“有效市場”的內涵及其職能邊界

所謂“有效市場”，即“強”市場，要求在微觀資源配置領域充分發揮價格機制、供求機制、競爭機制等市場機制的有效性，真正實現市場配置資源的決定性作用。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市場決定資源配置是市場經濟的一般規律，市場經濟本質上就是市場決定資源配置的經濟”。具體來說，市場配置資源的機理是通過市場機制即市場上供求、價格和競爭關系的變化引導企業做出“生產什么”“生產多少”“怎樣生產”以及“為誰生產”的決策，推動資源在各個部門之間流入流出，使資源配置逐步趨向合理化，從而實現社會經濟活動的自動調節。在這一過程中，無論是商品還是生產要素，市場機制都會將其配置到最有效率的領域和環節上去，這正是市場決定性作用的體現。也就是說，如果一個市場是有效的，那么就意味著通過價格信號和價格體系就能使得資源配置達到帕累托有效。同時，改革開放40多年來，中國經濟取得的舉世矚目的成績也表明市場經濟是配置資源最有效的方式。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的，“理論和實踐都證明，市場配置資源是最有效率的形式”。因而，在構建新發展格局的新發展階段，必須發揮好市場對資源配置的決定性作用。

當然，強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并不意味著市場要發揮全部作用。市場的決定性作用主要適用于微觀領域的資源配置，而在資源配置的宏觀層次，涉及諸如供需總量平衡、部門和地區的生產力布局以及產業結構調整、生態環境的保護和收入分配公平等領域，就不能完全依靠市場機制來調節，而是需要政府這只“看得見的手”來彌補市場缺陷，從而引導市場經濟健康發展。因而，“要把市場機制能有效調節的活動交給市場，把政府不該管的事交給市場，讓市場在所有能夠發揮作用的領域都發揮作用，推動資源配置實現效益最大化和效率最大化，讓企業和個人有更多活力和更大空間去發展經濟、創造財富”。

此外，從現代市場體系功能作用的成熟和完善程度看，若想真正實現市場資源配置的決定性作用，則“有效市場”還需同時滿足三個條件：一是具有完善的商品市場、要素市場體系以及市場組織體系，即健全市場基本功能以實現市場充分競爭；二是市場法制、監管體系健全，以維護和保障市場基本秩序；三是具有良好的市場環境基礎，即社會信用體系以及市場軟硬件基礎設施健全。其中，市場法制、監管體系及市場軟硬件的基礎設施健全，都需要政府這只“看得見的手”有為，這表明“有效市場”的構建離不開“有為政府”。

二、“有為政府”的內涵及其職能邊界

所謂“有為政府”，即“強”政府，要求在政府應該發揮作用的領域更好地發揮其作用。結合已有文獻，將中國政府的經濟職能歸納為以下三類：

第一類政府的制度供給包括出臺政策文件或制定法律、法規和相關規則等制度安排，為保證市場有效創造良好穩定的外部條件。

一是矯正市場經濟本身固有的弊端，這是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的市場經濟的共性問題。一方面，針對外部性、壟斷、公共產品供給不足、信息不對稱等市場失靈現象，政府可采取措施進行微觀規制。另一方面，為保障市場機制有效運行，政府必須制定市場進入、市場退出和市場交易等相關規則，進行市場監管，反對不正當競爭和反壟斷等，以創造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和維護良好的市場秩序，促進有效市場結構的形成。法律法規、市場監督等制度建設是有為政府的基本要求。近年來，我國政府相繼出臺了一系列反壟斷的政策法規和文件，包括《國務院反壟斷委員會關于平臺經濟領域的反壟斷指南》《關于強化反壟斷深入推進公平競爭政策實施的意見》等，旨在肅清平臺經濟中的不公平競爭行為。

二是培育和完善市場體系，這是中國政府的特有職能。我國經歷了從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轉型過程，經過多年的建設和發展，雖然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基本框架已形成，但市場發育的廣度、深度都需要進一步完善，尤其是多年來我國要素市場改革一直遠遠落后于商品市場改革。據統計，目前價格機制已經在全國97%以上的商品和服務中發揮著決定資源配置的作用。因而，未來一段時期我國要素市場的培育和完善，政府仍需要發揮重要作用。

第二類是基于經濟社會長期發展視角的政府職能。主要包括：制定中長期發展規劃、協調區域關系、監管國有資本、調整產業結構（包括創建戰略性產業和推動產業轉型升級等）、推動科技創新、調節收入分配、宏觀調控等。這些職能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政府的特有職能，這里以制定中長期發展規劃和宏觀調控兩方面的經濟職能為例進行說明。

一是制定中長期發展規劃以及重大發展戰略等。政府制定三十年或五十年發展戰略以及五年規劃等可以為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遠景規定目標和方向，這是中國社會主義制度的特色之一。通過對國家的戰略性產業、重大建設項目和生產力布局等進行規劃，調整國民經濟重要比例關系，引導微觀市場主體預期，從而調節資源的長期配置。具體來看，中長期發展戰略或規劃在實施中是通過逐步分解實現的。即首先在科學研判的基礎上制定三十年、五十年的長期發展戰略，指明奮斗目標，其次把這些長期戰略分解成一個個連續的五年中期發展規劃，給出實施路徑，最后再把五年規劃具體化為一個個年度任務。一般來說，市場對資源配置的決定性作用僅限于資源的短期配置，而政府通過制定中長期發展規劃能夠引導資源的長期配置，這也從側面說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政府和市場兩只手的優勢或長處可同時發揮出來，能夠產生1+1>2的協同效應。

二是社會主義國家的宏觀調控。西方國家的宏觀調控是基于凱恩斯總需求管理思想，即為治理失業或通貨膨脹，就需要政府采取財政、貨幣政策等進行干預促進宏觀經濟平衡。不完全等同于西方主流經濟學宏觀調控，從調控目標看，社會主義國家的宏觀調控除了保持國民經濟總量均衡，更主要的是從經濟社會發展的全局和長遠利益出發制定和實施正確的經濟發展戰略，促進經濟社會持續穩定發展。而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宏觀調控主要是為市場機制的運行創造宏觀條件，進而政府干預的目的是服務于市場或服從于大資本、大財團的利益。從調節手段和調節內容看，社會主義國家的宏觀調控是有效需求政策和有效供給政策的統一，即不僅包括通過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進行逆周期調節實現短期總量平衡，如擴大內需戰略，還包括從有效供給角度的跨周期的長期結構調整，如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可見，中國的宏觀經濟政策超越了西方主流經濟學傳統總量政策的局限，兼顧了結構調整中的總量平衡和總量平衡中的結構優化。

第三類是提供社會福利和民生保障，包括基礎設施、醫療、教育、國防、治安、社會保障等，這是政府需要履行的基本職能。當前，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的戰略機遇期，政府除了在鐵路、公路、機場等傳統基礎設施領域夯實投資外，還應加強包括新一代信息技術、工業互聯網、大數據中心等新基建方面的投資。同時，在諸如醫療、教育、養老等公共服務領域，也需注重進行數字化改造和升級以滿足人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

可見，我國政府在社會主義經濟建設和發展中發揮著重要作用，世界上沒有哪一個國家的政府像中國政府這樣深入廣泛地參與到社會經濟發展活動中。

三、“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的互融共榮關系

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中，“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有著怎樣的互動邏輯，或者說二者是怎樣相互補充、相互促進、相互協調，從而實現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的有機融合呢？

一方面，政府有為，市場才能有效。即一個有效市場的建立，離不開有為政府的支撐。有為政府的一個重要職責就是要構建一個保障市場有效運轉的市場環境，包括界定和保護產權、維護市場秩序、優化營商環境、社會信用體系建設、制定市場規則等。為應對國內外經濟環境的變化，國家實施了助企紓困的減稅降費政策，據統計，2016—2021年中國新增減稅降費累計超8.6萬億元，這些政策紅利大大充實企業現金流，有效支持實體經濟恢復發展。可見，市場對資源配置決定性作用的發揮離不開政府的有效組織、動員和規制。市場有效是提升經濟運行質量、效率與動力的必需，而更有效市場則需要一個與之匹配的有為政府對其進行培育，我國日益完善的商品市場和要素市場就得益于有為的政府。當然，政府有為的前提是需要遵循市場規律，努力糾正和避免由政府權力擴張慣性帶來的政府越位，消除政府錯位干預，降低資源配置的扭曲程度，有利于構建有效市場。

另一方面，市場有效，政府才能更好地有為。越是有效的政府越是善于在公共物品提供、公共事業管理甚至國防安全等領域引入市場力量和競爭機制，以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從而避免搭便車或公地悲劇等現象的發生。以公共物品供給為例，可通過政府購買服務的方式引入市場微觀主體，不僅能夠發揮社會資本的作用，增加公共服務供給，而且還能提高公共服務效率。另外，有效的宏觀調控也是建立在富有競爭力、活力和創新力的微觀市場主體基礎上的，即企業活力越強，微觀基礎越厚實，政府的宏觀調控政策也就越有效。只有這樣，才能以有限的政府投資撬動大量高效率的民間資本進入國民經濟大循環系統，從而使中國真正由政府主導型的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為內生驅動型的經濟增長。

可見，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二者之間是“彼此嵌套、互融共榮”的共生關系。而且，只有通過兩只手的協調配合、優勢互補，這種和諧融合的共生關系才能夠起到1+1>2的效果，從而在有效邊界的動態調整中協同推進我國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建設和完善過程本身就是政府—市場關系的變遷史，在這一過程中，我們越來越強化市場在資源配置中作用的同時并沒有弱化政府，而是逐步探索調整政府力量實施的領域或方向，進而通過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的有機融合構建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實踐表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是可以將有效市場與有為政府逐步進行有機統一的經濟形態。

（作者單位：東北大學工商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