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市新規對ST公司盈余管理行為的影響研究

摘要："2020年12月，我國頒布“史上最嚴”退市新規，退市制度得到進一步完善，新增組合類財務衡量指標等舉措減少了ST公司盈余管理的空間，強化了A股市場的優勝劣汰機制。選取2020年前后均出現連虧狀況的*ST因美作為案例公司，一方面研究退市新規發布前后*ST因美盈余管理行為的異同;另一方面驗證退市新規的政策效果。研究發現，退市新規的實施有效壓縮了ST公司盈余管理的空間，但也使得企業更偏向于使用應計盈余管理，以及操縱酌量性費用、關聯方交易等不涉及非經常性損益的真實盈余管理手段。

關鍵詞："退市新規;盈余管理;摘帽;ST公司

0"引言

企業通過盈余管理操縱利潤的問題由來已久，如何識別與監管盈余管理行為一直受到理論界與實務界的廣泛關注。為了進一步保障資本市場的健康發展，相關部門對上市公司盈余管理行為的監管呈現趨嚴態勢。2020年12月31日，上海證券交易所和深圳證券交易所（以下簡稱“滬深交易所”）發布退市新規，包括《上海證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規則》《上海證券交易所科創板股票上市規則》《深圳證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規則》《深圳證券交易所創業板股票上市規則》等多項配套規則。規則的修訂旨在壓縮ST公司盈余管理行為的規避空間，加大對持續經營能力低下企業的打擊力度，助力我國資本市場持續、健康發展。退市新規發布以來，實施效果如何？企業盈余管理行為是否得到了有效抑制？新規發布前后企業盈余管理行為有什么異同？

本文選取在退市新規發布之前曾被ST然后又成功“摘帽”，而在退市新規發布之后雖不再面臨ST風險但仍呈現微利特征的*ST因美作為案例公司。結合退市新規頒布的最新背景，比較*ST因美在退市新規發布前后盈余管理行為的異同，分析退市新規對*ST因美盈余管理動機與路徑造成的影響，一方面可以檢驗退市新規的實施效果;另一方面能幫助報表使用者更好地辨別企業盈余管理行為。

1"文獻回顧

盈余管理是指企業管理者通過安排真實交易或運用會計方法干涉財務報告的過程，以此影響利益相關者的決策或相關契約的后果[1]。上市公司進行盈余管理的動機主要可分為報酬契約動機、資本市場動機和規避監管動機三大類。在報酬契約動機層面，黃曉珊和吳樹潮[2]認為，股權激勵中各契約會對公司高管盈余管理行為產生影響;楊薇等[3]發現，企業內部薪酬差距顯著降低了盈余管理水平。在債務契約動機層面，林智章[4]發現公司資產負債率與公司盈余管理程度呈正相關關系，當債務契約壓力"增大時，公司管理層配合盈余管理的意愿也增強。資本市場是企業融資的重要渠道，在IPO動機的驅使下，風險投資會對企

業的盈余管理施加影響[5]。而在上市之后，企業為了維持自身良好形象，也有可能因為避免虧損的動機而進行盈余管理。最后，基于監管壓力，企業有時會通過盈余管理達到監管要求。由于我國上市資格是一種稀缺資源，ST公司為了保住上市公司的身份，有動機進行盈余管理[6]。基于我國國情，與再融資動機相比，我國上市公司避免退市的動機更強烈[7]。

按照是否會影響現金流入劃分，盈余管理的手段可分為2種：一種是在權責發生制的背景下，只改變盈余時間分布而不影響現金流的應計盈余管理;另一種是改變企業實際發生的經營活動，從而影響現金流的真實盈余管理[8]。其中，應計盈余管理主要包括選擇有利的會計政策、利用資產減值準備、主觀估計公允價值、會計估計的選擇和變更、利息資本化、研發費用資本化等手段;真實盈余管理包括利用酌量性費用、構建關聯方交易、股票回購、處置非流動資產、生產操控、銷售操控、選擇股利政策等手段。

2"我國ST制度簡介

1998年4月22日，滬深交易所宣布，對財務或其他狀況異常的上市公司股票實行特別處理，即特別處理制度（Special Treatment，簡稱ST）。在我國，ST制度被細分為退市風險警示（*ST）和其他風險警示（ST）。根據2018年發布的《上海證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規則》和《深圳證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規則》（以下簡稱《上市規則》），共有13種需實行退市風險警示的情形。其中，因《上市規則》第13.2.1條第（一）項至第（四）項被實行退市風險警示的，只要在被*ST后的1年內“觸發條件”消失，即可申請撤銷退市風險警示。若情況未消失，則該公司面臨暫停上市、終止上市等后果。

退市制度是資本市場重要的基礎性制度，為了更好地推進資本市場的健康發展，進一步完善退市制度的呼聲一直層出不窮。2020年12月31日，滬深交易所分別正式發布退市新規，并于發布之日起實施，中國資本市場“史上最嚴”退市制度正式落地。最新的《上市規則》通過引入扣除非經常性損益（以下簡稱“扣非”）前后凈利潤指標，取消原有單一凈利潤指標或營業收入指標，取消暫停上市和恢復上市機制等手段，使我國退市制度更加科學化、常態化，今后ST公司通過盈余管理的手段保持上市資格也變得更加困難。退市新規的主要變化情況見表1[9]。

3"研究設計

3.1"研究對象

本文選擇*ST因美作為研究對象，主要有2個原因。第一，*ST因美由于連續2個會計年度歸屬于母公司凈利潤均為負值，2018年被實施“退市風險警示”，而后于2019年扭虧為盈，成功“摘帽”，非常具有典型性。第二，2020年年底，我國發布退市新規，取消了原來單一凈利潤指標的"條款，*ST因美不再面臨退市風險，但其凈利潤2019—2021年3年仍呈現“負—負—"正”的特征，有盈余管理的嫌疑。本文從*ST因美盈余管理動機出發，探究退市新規頒布前后其盈余管理行為的變化及其盈余管理的具體路徑。

3.2"研究思路

首先，由后果證據推定*ST因美存在盈余管理的嫌疑。本文以*ST因美2016—2021年呈現“負—負—正”特征的凈利潤作為后果證據，初步判定*ST因"美有避免連續虧損及避免被暫停上市的意圖。其次，通過對*ST因美2018年和2021年的凈利潤構成及費用構成進行分析，識別*ST因美盈余管理的手段。最后，對退市新規發布前后*ST因美盈余管理手段和動機的異同進行比較。

4"案例分析

4.1"案例背景

4.1.1"公司簡介

貝因美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貝因美”）創立于1999年，于2011年在深圳證券交易所掛牌上市，股票代碼002570。貝因美處于嬰幼兒食品行業，主要從事嬰幼兒食品的研發、生產和銷售等業務。貝因美共有奶粉、輔零食、營養品、用品四大板塊，除了嬰幼兒、孕媽媽外，也擁有面向兒童、“輕年”、中老年群體的產品。目前，貝因美奶粉類產品營業收入約占其總營業收入的95%。

4.1.2"“摘帽”歷程

1.貝因美變為*ST因美

2016年和2017年，貝因美歸屬于母公司所有者凈利潤分別為-78 067.00萬元和-105 704萬元，即連續2個會計年度經審計的凈利潤均為負。根據《上市規則》的有關規定，2018年貝因美股票被實施“退市風險警示”，股票簡稱由“貝因美”變更為“*ST因美”。

2.*ST因美“摘帽”變為貝因美

在經歷連續2年虧損后，*ST因美2018年的歸屬于母公司凈利潤為4 111.36萬元，被實施風險警示的情況消除，且不存在其他需要實行退市風險警示或其他風險警示的情形。2019年4月18日，*ST因美正式“摘帽”，證券簡稱變更為“貝因美”。

3.退市新規發布，貝因美不再“披星戴帽”

2019年和2020年，貝因美仍然連續虧損。按照原有的退市規則，貝因美發布2020年年報之后，將再次變回*ST因美。然而，2020年12月31日起實施的退市新規取消了單一凈利潤指標，只有企業同時滿足連虧2年（扣非前后）及營業收入低于1億元的條件，才觸及財務類退市情形。2020年，貝因美的營業收入高達26億元，遠超過財務類退市情形所要求的1億元，因此其不再面臨財務類退市風險。

4.2"后果證據

本文初步推測*ST因美進行了盈余管理，主要有以下2個方面的證據：

第一，*ST因美的凈利潤在2016—2021年6年內連續呈現“負—負—正”的特征，見表2。根據舊的退市規則，*ST因美如果連續虧損3年，則要面臨退市的困境，而*ST因美每當連續虧損2年后，第3年的凈利潤均變為微利，恰好規避了監管，如此巧合令人生疑。即使退市新規發布后，*ST因美不再存在避免退市動機，但由于退市新規在2020年12月31日才發布，所以2020年*ST因美管理層仍然可能會通過盈余管理“洗大澡”，為2021年的扭虧提前“鋪路”。

第二，*ST因美2016—2021年營業收入變化幅度很小，營業成本率也僅有小幅度攀升（見表2），因此正常情況下*ST因美的凈利潤不應頻繁發生跳躍性變化。而縱觀*ST因美的凈利潤數據會發現，其每3年中的第2年都出現巨虧，然后第3年再盈利，而且盈利的當年均為3年中營業收入最少、營業成本率較高的年份，非常不符合邏輯。

4.3"手段推斷

為了初步識別*ST因美的盈余管理手段，首先對*ST因美2018年和2021年的扣非凈利潤進行分析，然后對近10年*ST因美的費用構成進行分析。

4.3.1"扣非凈利潤分析

操縱非經常性損益是企業進行盈余管理的主要手段，通過分析企業非經常性損益的數額，可以對企業是否利用非經常性損益進行盈余管理有直觀的了解。"2018年，*ST因美產生了大額非經常性損益，相較2017年漲幅為214%，高達同年凈利潤的6.27倍，見表3。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ST因美2018年虧損超過2億元。不難看出，*ST因美在2018年扭虧為盈的最大“功臣”是公司的非經常性損益，因此*ST因美在2018年有通過操縱非經常性損益進行盈余管理的嫌疑。

2021年，*ST因美雖也為微利，但當年的非經常性損益較少，公司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仍為盈利狀態。值得注意的是，2020年年底發布的退市新規將原有的“凈利潤為負值”指標改為“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前后的凈利潤孰低者為負值”，因此2021年之后，ST公司再在非經常性損益上動手腳將毫無意義。關于*ST因美是減少了盈余管理行為，還是僅改變了盈余管理的手段，還需進一步探討。

4.3.2"費用構成分析

費用構成分析主要分為2個部分，首先分析企業是否操縱了酌量性費用，然后分析企業有無借助資產減值損失來“洗大澡”的嫌疑。*ST因美2012—2021年部分費用構成見表4。

1.酌量性費用

由表4可以看出，*ST因美從2016年起經營情況出現惡化，經營業績大幅下滑。2016年以前，*ST因美酌量性費用（銷售費用、管理費用、研發費用）占營業收入的比例長期穩定在50%左右，2016年營業收入大幅下滑之后，出于刺激消費的目的，*ST因美在維系客戶、促銷、廣告宣傳等事務中投入大量資金，導致2016年和2017年的酌量性費用畸高，擠占了利潤空間。2018年，*ST因美雖大幅減少了酌量性費用的投入，但該項費用占營業收入的比例處于正常水平，無法作為企業操縱酌量性費用的證據。

2019年和2020年，*ST因美酌量性費用占營業收入的比例維持在50%左右。然而，到2021年，*ST因美在營業收入變化不大的情況下，大幅減少酌量性費用，酌量性費用占營業收入的比例跌至38.05%。因此，退市新規發布后，*ST因美很可能改為通過操縱酌量性費用進行盈余管理。

2.資產減值損失

我國流動資產的減值準備可以在以后年度轉回，實踐中，管理者常常通過轉回資產減值損失平滑利潤。由表4可以發現，*ST因美的資產減值損失在扭虧為盈的前一年均出現大幅異常上升情況，而后又迅速跌至較低水平，這是一個非常典型的利用資產減值損失來“洗大澡”的信號，即前一年先計提大量資產減值損失，然后在扭虧當年進行轉回。

至此不難看出，通過操縱酌量性費用與“洗大澡”進行盈余管理，不論是在舊規框架下還是在新規框架下，均具有可行性。具體到本案例，2018年*ST因美可能僅運用了“洗大澡”手段，而2021年則同時運用了操縱酌量性費用與“洗大澡”2種手段。

4.4"盈余操縱

4.4.1"退市新規發布前*ST因美盈余管理分析

1.利用非經常性損益進行盈余管理

根據*ST因美2018年年報披露的信息，其2018年非經常性損益明細見表5。

*ST因美2018年非經常性損益為25 783.69萬元，其中“其他符合非經常性損益定義的損益項目”占比最高，達44.21%。根據2018年*ST因美財務報表附注披露的信息，處置長期股權投資產生的投資收益為4 478.00萬元。接著占比較高的分別為“計入當期損益的政府補助”和“非流動資產處置損益”，占比分別為40.82%和23.93%。所以，本文對非流動資產處置、處置長期股權投資（資產重組）及政府補助3個部分進行詳細分析。

（1）非流動資產處置分析。

2018年，*ST因美固定資產處置收益高達6 519.21萬元，是上期發生額的4.9倍，其中宜昌*ST因美廠區搬遷收益3 012.40萬元，其他房地產處置收益3 465.08萬元。

2016年，宜昌*ST因美收到了宜昌高新區管委會下達的政策性搬遷通知，搬遷后企業預計會收到23 960萬元的補償款。補償款共分3次下發：第一次發生于2017年12月26日，宜昌*ST因美收到補償款10 031萬元;后2次均于2018年下發，宜昌*ST因美共收到補償款13 929萬元，扣除相關金額后計入資產處置損益3 012萬元，計入其他收益4 128萬元。

除了政策性搬遷，*ST因美還于2017年10月28日和2017年12月22日分別發布了兩則房屋出售公告，共計將出售各地房產29套。根據*ST因美2018年年報披露的信息，到當年12月31日為止，*ST因美賣出房屋12套，總價值4 471萬元，確認收益2 629.46萬元。由于此次出售房產的數量集中且金額較大，可以合理推測*ST因美的管理層希望通過變賣資產提升當年的凈利潤。

（2）資產重組分析。

2018年4月12日，*ST因美將杭州*ST因美豆逗兒童營養食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豆逗公司”）的100%股權轉讓給杭州瑞祥實業有限公司，轉讓價格為16 641.02萬元。但是關于此次轉讓的董事會決議僅以5∶"3的比例通過。產生分歧的主要原因在于豆逗公司處于良渚遺址文化保護區的范圍內。

按照現行政策，豆逗公司所處地塊暫時不存在拆遷計劃，但結合當前文化保護區的申報情況，這片區域未來非常有可能涉及規劃調整。一旦拆遷，拆遷補償款對*ST因美來說將是一筆巨額收入。除此之外，公司獨立董事還指出了本次交易方案存在多項明顯漏洞，如果方案直接通過，可能會導致上市公司及股東利益受損。在交易時機存在爭議且交易方案存在明顯漏洞時，*ST因美仍然如此著急進行資產重組，原因應該在于希望通過迅速獲得投資收益來維持其上市資格。

（3）政府補助。

與其他資金相比，政府補助具有資金成本較小的優勢，是ST公司常用的盈余管理形式。*ST因美是我國國產奶粉領先品牌，其作為國內第一家上市的奶粉企業，對提高當地政府政績、維持稅收穩定、促進就業等方面具有積極作用，"所以政府一直大力支持其發展。從歷史數據來看，*ST因美曾多次獲得政府的巨額補貼。*ST因美2014—2018年政府補助情況見表6。

由表6可知，2018年*ST因美的凈利潤扣除政府補助后虧損6 413.61萬元，其絕對值高出當年凈利潤2 000多萬元。不僅如此，*ST因美2014—2018年連續5年扣除政府補助后凈利潤均為負。所以，本文認為政府補助在*ST因美“摘帽”過程中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2.利用資產減值損失進行盈余管理

為了進一步驗證2018年*ST因美是否利用資產減值損失進行盈余管理，本文具體分析*ST因美的應收賬款壞賬準備和存貨跌價準備情況。

（1）應收賬款壞賬準備。

*ST因美2015—2018年應收賬款分類及壞賬計提比例見表7。

由表7可知，*ST因美2015年和2016年90%以上的應收賬款都歸類為“按信用風險特征組合計提壞賬準備的應收款項”。但是2017年2類應收賬款的比例突然轉變為4∶"6，從而使當年壞賬準備大幅增加。本文認為，這是由于2017年*ST因美已經有虧損之勢，所以其管理層便通過改變應收賬款分類大幅計提壞賬準備，直接一虧到底，從而能夠在2018年少計提壞賬準備，以減少當年的資產減值損失。*ST因美2015—2018年壞賬準備的本期計提情況見表8。

*ST因美計提壞賬準備的方法發生改變，使公司壞賬準備的計提金額變得更加靈活，可操縱空間增加。由表8可知，*ST因美于2017年計提了大量壞賬準備，同比增長338%，而2018年僅新計提612.13萬元壞賬準備，大幅減少了當年資產減值損失，即*ST因美提前確認了損失，通過“洗大澡”為2018年的扭虧為盈做準備。

（2）存貨跌價準備。

*ST因美2015—2018年存貨跌價準備情況見表9。由表9可知，2017年*ST因美存貨跌價準備的計提比例遠高于前2年的計提比例，但2018年又有所回落。可以合理假設，*ST因美2017年計提了大量減值準備，并于2018年轉回。*ST因美2018年原材料和庫存商品計提和轉回情況見表10。由表10可以看出，2018年*ST因美的原材料項目存貨跌價準備轉回725.75萬元，庫存商品轉回11 227.59萬元，轉回數額巨大，遠超過2018年新計提的存貨跌價準備，即*ST因美的確通過轉回存貨跌價準備增加了2018年的凈利潤。

4.4.2"退市新規發布后*ST因美盈余管理分析

1.利用資產減值損失進行盈余管理

（1）應收賬款壞賬準備。

*ST因美2019—2021年應收賬款壞賬準備情況見表11。

由表11可知，*ST因美于2020年計提了超過1.6億元的壞賬準備，數額遠高于正常水平，這在宏觀環境未發生大的改變、會計核算方法也未更改的背景下是較為異常的。而且2021年*ST因美的壞賬發生了轉回，數額高達當期計提額的54%。因此，*ST因美計提壞賬準備的真實性值得懷疑，其很可能通過轉回減值損失調整了利潤。

（2）存貨跌價準備。

*ST因美2018—2021年存貨跌價準備情況見表12。由表12可知，*ST因美于2020年計提了大量存貨跌價準備，計提比例遠高于歷史平均值，而2021年存貨跌價準備略少于2020年。結合表13中的數據分析可知，2021年當年存貨跌價準備的轉回（轉銷）數額高于2021年當年計提的存貨跌價準備，存貨跌價準備的余額減少，即通過資產減值損失科目增加了當年利潤。

2.操控酌量性費用進行盈余管理

*ST因美2015—2018年銷售費用、管理費用和研發費用情況見表14。

由表14可知，2021年*ST因美的銷售費用與管理費用均出現大幅下降，2項費用占營業收入的比例降至歷史最低水平，有可能進行了削減費用式真實盈余管理。根據*ST因美年報披露的信息，2021年其銷售費用下降主要是由客戶合同、促銷相關費用及廣告宣傳費用同比減少所致，而管理費用的各項明細（營運辦公費、人工費用、股份支付、其他費用）均出現減少。為了排除宏觀環境的影響，本文在2021年國內乳制品公司營業收入前20名榜單中選取了已于A股上市的9家企業，其近5年銷售費用、管理費用在營業收入中的占比情況見表15。

由于宏觀環境的變化及管理水平的提高，乳制品企業的管理費用與銷售費用均呈現緩慢下降趨勢，但*ST因美2項費用的下降幅度較為劇烈且銷售費用的增減呈現波動性。值得注意的是，*ST因美的銷售費用與管理費用長期高于行業平均值，嚴重侵蝕了企業利潤，因此未來*ST因美應更加注意對期間費用的管控。通過分析，本文認為*ST因美期間費用下降有一部分是宏觀環境變化所致，但盈余管理仍為酌量性費用大幅減少的原因之一。

4.4.3"退市新規發布前后*ST因美盈余管理手段異同

根據前文的分析，*ST因美于2018年與2021年均進行了盈余管理。其中2018年主要通過操縱非經常性損益與資產減值損失的手段，而2021年主要通過操縱資產減值損失與酌量性費用的手段。2020年年底退市新規發布以后，由于財務類退市情形加入了“扣非前后凈利潤”指標，企業無法再通過操縱非經常性損益影響退市進程，因此*ST因美于2021年轉換了盈余管理思路，削減了當年的酌量性費用。

企業操縱非經常性損益的形式有多種，包括領取政府補助、處置非流動資產、資產重組等，與其他盈余管理手段相比操作空間更大，而且涉及金額往往較大。退市新規發布以后，雖然*ST因美尋找了其他盈余管理手段，但是操作空間更小，難以持續性產生效果。以縮減期間費用為例，減少銷售費用、研發費用等手段雖然可以增加短期盈余，但是并不利于企業的未來發展，而且向下縮減的空間有限。因此，退市新規的發布雖然會造成企業盈余管理方式的改變，但是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有效約束ST公司盈余管理行為的作用。

4.5"動機推斷

4.5.1"保市動機

我國上市資格屬于非常稀缺的資源，在巨大的“保市”壓力下，ST公司有動機進行盈余管理，以達到“摘帽”的目的。根據2018年實施的《上市規則》，如果*ST因美2018年經審計后的凈利潤依然為負，深圳證券交易所將終止其股票上市。近年來，我國嬰童食品行業的競爭不斷加劇，行業環境不太樂觀。雖然配方注冊制于2017年落地并于2018年正式實施，但“洗牌”效果并沒有達到預期，*ST因美僅通過正常生產經營活動就扭虧為盈的可能性很小。在“保市”壓力下，為了提高“摘帽”成功的概率，*ST因美有強烈動機進行盈余管理。*ST因美在2016—2017和2019—2020年均虧損，也說明其盈利狀態并未好轉，2018年的微利只是為了滿足監管層的要求。2020年產生巨額資產減值損失也是如此，由于管理層預期企業2021年難以扭虧為盈，為了避免被終止上市，提前做了布局。

然而，在退市新規發布以后，根據現行規定，即使企業陷入虧損，只要營業收入超過1億元，便不觸及財務類退市情形。*ST因美作為我國乳制品行業排名前15位的知名品牌，年營業收入高達20多億元，因此，2021年*ST因美不再面臨被退市的風險。

4.5.2"避免虧損

*ST因美作為“中國國產奶粉第一股”曾經風光無限，然而隨著經營策略的不當選擇，以及外資品牌的強勢介入，2016年其經營業績出現斷崖式下跌，并呈現虧損態勢。受業績下滑影響，公司股價從鼎盛時期的20多元降至不足5元。如果*ST因美繼續虧損，很可能引起資本市場的負面反應。為了防止企業形象進一步惡化及股價持續下跌，*ST因美的管理層面臨巨大的業績壓力。除此之外，貝因美創始人謝宏于2021年1月重新上任公司總經理，公司股東及外界都對其回歸抱有巨大期望，管理層迫切需要做出成績，以滿足股東及外界對業績的預期。因此，為了避免虧損，*ST因美有動力進行盈余管理。

5"結語

本文使用單一案例研究法，分析了*ST因美在退""市新規發布前后的盈余管理行為異同。研究發現，在退市新規發布前，*ST因美出于“保市”動機，主要通過操縱非經常性損益與資產減值損失的手段扭虧為盈，掩蓋公司經營不善的真實情況，從而避免被退市。但縱觀*ST因美的財務指標， 2018年之后其盈利能力并未改善，凈利潤仍"然連續2年為負。在退市新規發布以后，面對巨大的業績壓力，避免虧損成為*ST因美盈余管理的主要動機。2021年，*ST因美非經常性損益的數值回到正常水平，轉而采用操縱資產減值損失與酌量性費用的手段進行盈余管理，但是縮減酌量性費用的空間較小，*ST因美盈余管理的程度得到了遏制。

盈余管理的不當運用會造成會計信息的顯著失真，從而誤導財務報表使用者，損害投資者利益。作為“史上最嚴”退市規則，退市新規在推進資本市場有序健康發展進程中將發揮重要作用。雖然退市新規壓縮了企業盈余管理的空間，但同時也應注意到，ST公司將來可能會改變盈余管理方式，更傾向于使用應計盈余管理，以及減少酌量性費用、構建關聯方交易等真實盈余管理手段。未來ST公司的“保殼手段”可能會愈加隱蔽，相關部門需要加強監督力度，報表使"用者在識別盈余管理行為時也需多加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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