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量子剝分

于是在某一天，當看守人員送來本日的第七頓飯時，田威向對方詢問實驗細節，問他為何身體會出現這么多副作用，對方推說不知情。田威又問對方什么時候能放他出去，畢竟離拉點奧運會只有區區兩天時間，軍方卻什么安排都沒有。看守人依然以不知情作為搪塞，但從田威的視角看來，萬事萬物都變得異常緩慢，于是對方說謊時的微表情被放慢數十倍呈現在眉宇之間，田威一下就察覺有詐。

他怒不可遏，隨即作出一個大膽舉動，以遠超常人的速度扼住對方脖子，再次發問。看守愛惜生命，便說出了自己知道的那一部分真相。他收到的命令是兩天后停止供應食物，但沒有提出要轉移實驗體的計劃，可見，兩天后田威不會被送去參加拉點奧運會，他的結局或許只有一個“死”字。實驗的目的僅僅是利用完他最后的生命。

這徹底激怒了田威，他迅速穿過半開的鐵門，從看守的視角上看不清快速移動的田威，他就像一道刷刷飛過影子。但實驗基地早就留了一手，高速攝像機能捕捉他的行蹤，再用計算機判斷行為特征，一旦發現“快男”有逃跑跡象，就關閉過道的五個閘門。

警報器響起，閘門落下，那道閃電般的影子被隔絕在門內。可田威并不死心，他認準一道通風管道，以極快的速度奔去，鐵皮在高速運動的物體的撞擊中被輕易撕裂，他便在監視器和監視人員眾目睽睽之下像只鼴鼠般在構造體的內部橫沖直撞。

他此時更像一只試圖沖破鐵絲網的無頭蒼蠅，先后進入了三個空間，來到第三道隔層時，門外的警衛正在破門而入，田威發現這個幽暗的空間里無處遁形，凡是看到有門的地方就打開并藏進去，等來到第六道門時，打開的已經是一道扭曲的玻璃門。他想也沒多想，便藏了進去。

門關上，四周幽藍的燈光便亮起，田威終于看清楚了自己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如同如克萊因瓶的反流體容器，類似一個長頸燒瓶或一盞扭動的煤油燈。他身處狹窄的玻璃匣子中，門已經反鎖，無法出去，右側被一面橫貫空間的巨大“鏡子”阻隔，他不知道那是一種稱為二維化的引力場的光量子隱幕，只當是普通鏡子。

他更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超人體質就來源于這架機器。

機器在無人操作的情況下自然啟動，頭上沒有被噴上液金的田威看清楚了機器的運轉過程，同樣的身體感覺讓他意識到此地正是實驗空間，他即將再次被“量子剝分”。但這一次他明白無誤地看到自己是怎么被剝分開來的：組成他身體的基本粒子投射在“鏡子”上，在鏡面上留下另一個自己的影像，并逐漸有像素級別的微妙點集逐漸生成，彼此之間被無數細小的彩色絲線連接，如同一道彩虹編織機。

當田威做出一個動作時，“鏡”中的另一個自己也做出相同動作，仿佛細絲控制著牽線木偶。然而當機器運轉到飽和狀態時，一道斜光將千萬細絲攔腰切斷，田威和“鏡”中的田威不再有任何直接聯系，當他驚恐時，另一個他卻在皺眉，兩人各自以不同的幅度站起身，以不同的步調走向彼此，以不同的表情相互打量。一股寒意席卷田威全身——

可見，實驗的真實目的并非加快身體運行速度，而是復制。

地球國際之所以讓軍部復制這項實驗，難不成是想通過復制地球大軍，來一舉殲滅月球國際？

正當此時，田威感覺身體下方冒出一股淡綠色煙霧，相當刺鼻，隨即全身無力，頭暈目眩。他想起戰場上曾被使用過的神經閉合性毒氣，一旦過量吸入就會瞬間切斷神經與大腦的連接，死得毫無痛覺。很顯然，實驗基地的人員已經發現了他的行蹤，并打算殺人滅口。

田威甚至想到，第一次實驗之時，他的另一個分身恐怕也正死于相同的毒氣，從而留下他這個用于后續實驗的“孤品”。但他沒有想更多，因為毒氣正在發揮作用，在他即將倒地時，他看到對面玻璃匣子里的另一個自己也被毒煙籠罩，舉起雙掌——

他看懂了他的暗示。

于是把手掌緊貼玻璃門，用力策動手臂肌肉，使其產生抖動，因為抖動頻率極快，與玻璃的晶體結構產生共振，當振幅達到一致時，堅固的防彈玻璃砰然碎裂，化作一地琉璃。

他替代了他——成為了另一個田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