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樓情緣

曠子鈺

當第一縷陽光拉開了薄薄的霧簾，艷麗的花朵抖了抖身上的露珠，土樓里的大公雞便扯長了脖子，開始喚醒村里的人們。

永定的土樓大多以淺棕為墻，深黑色為瓦。聽祖父們說按照五行八卦的原理，背山面水，方中有圓，圓中帶方，回廊相通，中間是大大的天井，講究別有洞天。參差錯落在這深山村落中，高低起伏組成了一幅色彩斑斕的建筑畫卷。聽老一輩的人說，土樓最初源于民眾為了應付突如其來的倭患而采取的自衛措施。遠在明朝時，倭寇從海上登陸，官兵猝不及防、自身難保，百姓們便團結起來依靠自己的力量，就地取材，建造土樓以抵御倭寇。《圍屋里的女人》是一部反封建禮教的電視劇，便取景于這里。土樓里的人仿佛血脈里自帶反逆的基因，不屈服于命運。

如今的土樓里居住的仍是幾代同堂，只是兒女們多在外忙碌，老人家在土樓幫忙帶兒孫輩。許多的人家多少也是沾親帶故的，便時常清晨聚在祠堂里邊喝粥邊閑聊。祠堂里供養的不僅是宗族的牌位，也有延續不斷的香米、山珍海菜供給，均是各家各戶自發捐贈的。祠堂的阿婆阿伯年約80歲了，每天熬出大鍋的白米粥，配小蝦米、蘿卜絲，除了無償給遠近的鄉鄰，偶爾也提供給路人。

小時候的我便是在土樓里長大的，土樓的門我是極喜歡的，厚重的大門上鑲嵌著斑駁的門環，據說門環是代代相傳的。小時候總喜歡踮起腳來握著那個古老的黑鐵環往門上輕輕地扣，聽那金屬厚重的聲音，或者撅著根棍子在石板處四處敲敲打打，仿佛這些土樓里還藏著其他的秘密。祠堂里的阿伯喜歡教我們寫字說古，許多的孩子淘氣地動手揪痛了阿伯的胡子，他也不生氣。阿婆常年穿著藍色的大褂，偶爾閑下來就縫補衣服和鞋襪，或者仔細地翻曬著小魚蝦、秋茄子和干豆角，他們的臉上常年掛著紅潤的笑容。

早些年土樓里大人們時常會扛著鋤頭去種田，或者是拿著一根長長的竹棍去趕鴨子。我最喜歡跟著祖父趕鴨子，不僅僅可以一路留心著撿鴨蛋，還可以趁機光著腳去撈魚蝦，四處去揪野花。我們家的墻壁正中間掛了一幅很大的全家福，照片上的父親還是個少年的模樣，穿著時興的的確良衫，斜背著祖母做的麻布書包。在家人身后的是寬大的淺棕色土樓。那時的時光過得慢，但一晃，父親都長出白發來了。據說曾祖父臨死前，反復叮囑有三：為人要忠良、不可賣了祖業、子女都要讀書。

如今的我們大多因為讀書和謀生的緣故，漸漸遠離了土樓的生活，也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回去。但是父親說土樓是我們心中那堵堅韌的后盾，祖先們用土樓防御敵人，保護家人和自己，在外的生活不管如何辛苦，想著家里還有老人、孩子和祖業，便覺得再苦也不累了。

【教師點評】一方水土一方人，福建圍屋土樓承載著淡淡的思鄉之情，以及時光易逝的感慨，也隱含著傳承與擔當。一篇文章的主題通常是由作者寫作初衷和讀者的閱讀體驗共同構建而成的，這樣也就產生了回味無窮的效果。（指導老師：馬 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