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次

王妍欣

人生一世，回首無數個初出茅廬的第一次，或蹣跚學步時的俏皮稚嫩，或初入集體的青澀懵懂，或主動交友的熱烈真誠，或拾起行囊逐夢遠方的堅定信念……是溫和美好的，悲傷陰郁的，它們相互交織，重疊，編織，點綴，勾勒出屬于我的獨一無二的人生。

短暫的三年初中生活轉眼即逝，期間點滴總是讓人難以忘懷。當年的我不負眾望地以穩定的學習成績居于班級前列，年級上也名列前茅，老師的擔憂從來不會聚焦在我身上。我像是集體里的中流砥柱，堅如磐石，即使狂風暴雨席卷沖擊，我也能化險為夷。久而久之，夸獎和贊嘆的熱潮愈發洶涌，自豪和成就感溢滿熾熱的心臟，我毫不吝嗇地卷進翻騰的浪花，樂在其中。

現實總是和理想背道而馳，在迷失的時候給你當頭一棒。頂梁柱在軟磨硬泡下還是耐不住滴水穿石般的攻擊，這一倒，便要粉碎。

記憶碎片重新復原拼接，定格在那年那天。深秋時節，我步履沉重地邁過校園里那條熟悉的林蔭小道。眼前一派蕭條的景色和初春的青蔥茂密形成鮮明的對比，望著這一片荒涼，心情愈發陰沉。秋風蕭瑟，掠過我的面頰，似乎帶著一絲嘲諷。我攥著成績單的手收得更緊了。腦海里老師無言地遞給我那張白紙，只剩下意味深長的目光和一聲不明所以的嘆息。我像做賊心虛的小偷，頷首低眉著接過，只感覺手上那張紙竟然這般沉重。如果說前后兩次的成績是一條開口向上的拋物線，我這一跌便直達頂點。我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一落千丈的挫敗感。這對向來爭強好勝的我來說，無疑是壓垮騾子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踩過一地的枯枝敗葉，像一只受傷的小丑，融合在漸暗的天色里，渴望在黑暗中尋覓一處藏身之所，然后銷聲匿跡。

后來的一周里，我一蹶不振。狀態每況愈下，原來剝開虛偽的外殼，自己如此的渺小不堪一擊。回想人生無數個第一次，它們是柔和溫暖的光編織成的大網，啟發我，激勵我。如今又是熟悉的第一次，卻找準了我的弱點，給我致命一擊。我輸得徹底，我痛恨、不甘，卻拾不起從頭再來的勇氣。

兜兜轉轉，跟隨心的牽引，不知不覺又來到那條印記深刻的林蔭道。透過眼前的一派凄涼景色，我仿佛看到它褪去外表下干凈澄澈的內心，不染煙火氣。它變了，又好像沒變。微涼細雨過，雨水撫摸親吻后的枝葉，不同于早春時節滿目的綠意盎然，卻也煥發出勃勃生機。一時之間，我像被震懾住一般，不禁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邁著細碎的步伐踩在泥濘的小道上，盡情吮吸著、氤氳著潮濕霧氣的新鮮空氣。

目光落在蒼勁的枝干邊一個白色的蛹上，定睛一看，白色的外殼破開一個不大不小的縫隙，原來只是虛有其表，一只空殼罷了，我不免感到些許失落。正感嘆著，一抹上下浮動的藍闖入眼簾，它紛飛著，柔和在落英繽紛的枝葉和花朵中，翩翩起舞，顯示著它高貴的姿態。蝶翼上的紋路沒有規則的彎曲延伸，形成一張深藍色的網，像一縷藍色的棉絮，輕飄飄的。望著它翩翩起舞的曼妙身姿，真是無法把它和那單調普通的白蛹聯系起來。

我想，清冷桀驁的它，第一次蛻變時是否也需要足夠的信念和力量，才能在化繭成蝶時舒展蝶翼盡情飛舞。回頭看看此刻狼狽的自己，惶恐，膽怯，自我麻痹，安于現狀在逆境中隨波逐流，卻不敢抵抗。我猶豫地伸出手，它像是意會了我的召喚，煽動著精致的翅膀落在我的指尖。

只一剎那，我仿佛讀懂了它，錯亂的大腦神經一瞬間清晰起來，終于幡然醒悟。我就是在蛻變前陷入困境亂了陣腳的白蛹，止步不前，便注定平凡無庸，若是鼓起勇氣勇敢的邁出一步，便能擁有脫胎換骨的資格。我指尖輕揚，它蒲扇著翅膀離開，在空中劃過一個優美的弧線，以草木花香為伴，輕盈婉轉地舞動著身姿，上演一場大自然的圓舞曲。壓抑了幾天的沉重心情此時此刻如釋重負。我將平坦的手掌蜷曲，收緊，這場考驗，我不服輸，也絕不認輸。

平淡生命里無數個第一次，唯有這次，雖然是敗下陣來的第一次，卻帶著艱難苦澀后的甘甜。我不屑于作繭自縛的人生，我要勇敢地邁出那一步，化繭成蝶擁抱屬于我的不平凡的人生。

無數個第一次，便有無數次收獲，美其名曰——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