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梅 周瀘越 戴和英 秦金亮
[摘 要] 讀圖時代,圖像是人們交流與建構意義的核心手段。視覺素養成為當代個體發展所必須具備的基本社會素養。當前有關視覺素養的研究已經在理論上取得較為豐富的成果,培育體系逐漸形成,但關于早期兒童視覺素養的研究與培育還處于探索階段。除了瑞吉歐教育和高瞻課程表現出對兒童視覺學習的重視外,相關研究主要是肯定了圖畫書在兒童視覺素養培育中的重要作用。為了促進早期兒童視覺素養的發展,未來應加強頂層設計,強化兒童視覺素養培養理念;開展基礎研究,探索兒童視覺素養的發生與發展機制;深化教學改革,優化兒童視覺素養培養內容體系。
[關鍵詞] 視覺素養;圖像;讀圖時代
視覺文化時代,圖像不再是僅僅為了娛樂或者用于注解與說明的邊緣化存在,[1]而成了交流與意義建構的核心手段,[2]同時也改變了人們生活、學習和感知世界的方式。[3]視覺素養被看成是個體發展所必須具備的基本社會素養,它是“個體通過觀察,并整合其他感官經驗而形成一系列視覺的能力。具備視覺素養的人能夠辨別和解釋在環境中遇到的自然或人造的可視化動作、物體、符號等視覺信息。通過創造性地利用這些能力,個體能夠與他人進行溝通;通過有鑒賞地使用這些能力,個體能夠理解和欣賞視覺交流上的傳世之作”。[4]歐美國家在研究的基礎上相繼開設了各學齡段的視覺素養課程,并制定了相應的視覺素養標準。我國學者在1988年引入視覺素養概念時將其翻譯為“視覺文化”,并基于傳播學的視角將其概括為“準確理解和創作形象信息的一類習得技能”。[5]時至今日,我國在視覺素養理論研究與培育實踐上均取得了長足的發展。[6][7]讀圖時代的兒童應該“看什么”“怎么看”“為什么看”以及“如何支持兒童看”,已成為當下兒童學習與發展領域中的熱點問題。
一、當前視覺素養研究的概況
本研究運用可視化分析工具CiteSpace,對2002年以來視覺素養領域的國內外研究成果進行了梳理,在確定其熱點分布與演變趨勢的基礎上,發現當前有關視覺素養的研究呈現出如下特點。
(一)視覺素養內涵逐漸豐富
“素養(Literacy)”的詞根(Literate)指“有教養的,或者有學識的、有能力的”。在社會文化視角下,“素養”被定義為“在特定的社會和文化境脈中交流和完成目標所需要的所有實踐”,其本質是一系列基于社會文化背景與目標,學習、使用與交流多種形式信息的能力。比如,從“紙媒”到“屏媒”,兩種情境下的“素養”差異在信息交流中就體現得淋漓盡致。單一文字的加工與多元信息的整合加工所需的能力是不同的。傳統的印刷文本所對應的印刷素養是線性的、有序的、抽象的、分等級的,而基于計算機、網絡的超文本和超媒體所對應的“新素養”是非線性的、開放的、形象的、去中心的、自下而上的,也是有趣的。這使得視覺素養在信息時代變得不可或缺,如何準確定義視覺素養就顯得愈加重要。通過比較分析可以發現,視覺素養概念的發展遵循“視而能見,見而能懂,懂而能用,用能創新,指向審美”的路徑,它具有以下特點:第一,它是視覺能力的綜合,個體需要通過不斷的學習與實踐才能獲得;第二,它的對象是“完整且鮮活”的視覺信息;第三,它以社會文化背景為前提,也受個體品質特征影響;第四,它強調信息的有效性、批判性與創造性的表達和應用,并最終走向審美;第五,自21世紀核心素養提出以來,關于視覺素養概念的爭論也逐步走向融合。
(二)視覺素養培育逐步深入
在理論研究的基礎上,視覺素養的培育實踐也逐步展開,并在培育對象、培育內容、培育方式與培育體系建立方面表現出如下的特點:
第一,就培育對象來說,基于不同年齡段個體在認知與經驗上存在的差異,分學段培育逐步成為視覺素養教育的主要模式。
第二,培育內容從“感知”和“理解”進一步延伸到“表達與應用”。視覺素養的培育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是在“看”的基礎上發展出來的一系列能力。與文字文化和計算機文化相比,視覺文化文盲的問題變得更為復雜。視覺信息人們都可以看見,但未必看得懂;能看懂,但又存在程度差異。因此,超越傳統“讀”“寫”“算”的“看”需要遵循“視而能見,見而能懂,懂而能用,用能創新,指向審美”的發展路徑。在研究熱點分布與趨勢演變分析中,關鍵詞“讀圖能力”概括了視覺加工的顯性指標,這種能力是在“感知”“理解”與“表達與應用”的視覺加工過程中形成的兼具有效性、創造性與批判性的“視覺思維”。其中,“感知”與“理解”是指對視覺信息的看見與看懂;“表達”則是個體對所見、所感和所想進行輸出的能力,是信息內化和升華后的整體表現;“應用”體現了對話雙方將所見、所感、所想進行雙向傳達的能力,是促進視覺信息交換與傳遞的綜合表現。視覺思維過程中體現出的“有效性”表現為各種相關能力的靈活整合與基于情境的有效運用,“批判性”表現為各種相關能力的集中整合與基于情境的回顧反思,“創造性”則表現為各種相關能力的創新整合與超越情境的創新運用。
第三,培育方式從“抽象與單一”轉向“具象與多維”。視覺素養研究很早就關注到了新技術的應用,但僅有技術使用并沒有使該能力得到持續發展,反而使能力的發展走向兩極,即純粹技術化與純粹生態化。“整合教學”的出現使得視覺素養在掌握技能的基礎上指向個體適宜性發展這一目標得以實現,如在義務教育階段將視覺素養融入到藝術類、信息技術類與理科類課程之中,在高等教育階段以“綜合課程”的形式開設,在學前教育階段則使用了可視化材料開展綜合領域活動。
第四,培育體系從“出現”到“待優化”。作為視覺素養研究的重難點,在實踐培育層面需要考慮課程的建構與實施。目前,我國已有相關視覺素養培育的課程實踐。[8][9]除了課程的建構,視覺素養的實踐培育還需要考量對課程的評價。西方國家在視覺素養概念提出后相繼開設了各學齡段的實踐課程并制定的相應視覺素養標準,但我國大陸地區在這個方面還較為薄弱,傳統教學評價重結果輕過程、教學內容缺乏創造性等諸多問題依舊存在。在已有的評價實踐中,已有學者開發出了針對學前兒童、大學生的視覺素養評價量表,但這些評價量表的適應范圍還有待于進一步擴展。[10][11]
二、早期兒童視覺素養的研究與培育
人們常常認為早期兒童可以毫不費力地識別所見的東西,因為個體生來就具備獲取視覺信息的生理基礎。這一論斷低估了視覺素養形成過程的復雜性,因為“看見”與“看懂”是兩個不同的概念。視覺素養是在大腦成熟的基礎上通過結構化的經驗與視覺環境持續而非正式地互動,以及視覺情境持續且正式的互動而獲得發展的,它最終會形成相對應的“圖式”。[12]“圖式”可以主導這些知覺活動,同時也在知覺活動中獲得修正。視覺素養是能夠被看到、知道、理解并最終通過視覺進行思考、創造和溝通的能力,這些“視而能見,見而能懂,懂又能用”的能力并非僅僅借由經驗的刺激就可以形成,而是需要通過個體不斷的學習與實踐才能獲得。
在讀圖時代,快速有效的視覺加工能力決定了認知資源的分配以及信息的準確獲取,因此,在紛繁蕪雜的視覺信息世界中培育兒童獲取關鍵內容的能力就成為了視覺素養的重要內容,視覺素養也成為個體發展所必需的核心素養。對早期兒童而言,圖畫書是優秀的視覺材料,圖畫符號、文字符號以及兩者的互動共同構成了多模態的圖文表達,它可以升華幼兒的直接經驗,并提高幼兒的想象力。羅雙蘭等人認為,在新的技術與媒介文化環境中,語言與圖畫符號技能的相互作用能夠有效促進兒童的學習與交流,基于圖畫書設計的“敘事藝術(Narrative Art)”向基于符碼加工的“視覺素養”的轉向充分肯定了圖畫書在視覺素養培育中的重要作用。[13][14]
與國內相比,瑞吉歐教育很早就關注到了“視覺素養”的重要性。教師與家長通常使用不同的媒介來促進兒童的視覺性學習,認為圖形是比語言簡單得多的交流工具,鼓勵兒童使用視覺藝術和圖形語言表達自己的想法,以及討論、反思與提煉自己的作品。高瞻課程雖然沒有直接提及“視覺素養”,但同樣重視兒童視覺藝術的發展。該課程把視覺藝術作為兒童教育整體方案的重要部分,使用不同的材料和形式來進行視覺素養培育實踐,并劃分了0~8歲幼兒的視覺藝術發展階段。這也提示我們,對兒童早期視覺素養發展的支持需要在理論研究的基礎上不斷對其培育課程體系進行實踐。
三、未來展望
(一)應加強頂層設計,強化兒童視覺素養培養理念
自視覺素養提出以來,許多國家都進行了大量的探索并取得了相應的成果,共同推進了視覺素養研究的發展及其理念的傳播。但在已有研究成果轉化的同時,視覺素養理念仍需要持續地進行鞏固與推廣,要從“易獲得、可操作、貼生活”的視覺信息出發,厘清視覺素養發展的階段性目標和最高目標,并對不同的目標及其實踐進行系統規劃,對相應的評價標準進行合理統籌。以階段目標為例:基礎階段的重點應該放在對視覺信息的“視而能見,見而能懂,懂而能用”,強調對視覺信息“感知—理解—表達”過程,并逐漸萌發早期兒童的創新意識與審美意識;高階階段的重點則應該放在對視覺信息的“用能創新”,指向審美(評價、分析、鑒別、解讀與鑒賞)。[15]
(二)應注重基礎研究,探索視覺素養的發生與發展機制
視覺素養的對象是包括圖像與文字在內的視覺符號,具備視覺素養的人應既能理解圖像符號傳達的意義,又能運用它的各項要素傳遞信息,即通過對圖形的設計、組合、序列安排等技巧來表達思想,用文字傳遞圖像意境,用圖像體現文字含義。由此可見,視覺素養的發生和發展具有復雜的機制和過程。以漢語學習為例,漢字是表意文字,它在學習難度上要比表音文字大很多,通過閱讀來培養兒童的視覺素養就必須探究表意文字的發展特點和學習規律。與此同時,隨著漢字的簡化,其抽象程度不斷提高,如何有效學習簡化漢字所代表的意義也需要進行持續的探究。
(三)應深化教學改革,優化視覺素養培養內容體系
我國現有視覺素養課程考慮了不同學段學生的差異需求,從學前教育階段的綜合活動,到義務教育階段的融合課程,再到高等教育階段的整合課程,體現了分層支持的理念,但學段間的一貫性略有不足。視覺素養作為一種綜合的、基礎的能力,可以融合到各領域、學科、專業的教學方式中,將“感知—理解—表達”立體層次與具體模塊分布到學前—小學—中學—大學階段并經由師范教育傳遞到新的階段循環,核心把握與內容側重同步,批判性思維與創造性思維培養并舉,實現循序漸進、一以貫之的發展。就早期兒童而言,夯實其“視而能見,見而能懂,懂而能用”的能力,可以成為兒童今后學習生活的助力。當代信息技術革命已深刻地影響著每個人的生活方式、學習方式,也影響了早期兒童的閱讀方式。傳統閱讀主要是基于文字的閱讀,圖畫、圖像的閱讀被遮蔽,以多媒體為代表的數字可視化技術在轉變人類的閱讀觀念,圖文并重的視覺素養觀念必然會對兒童早期閱讀教育變革產生深刻的影響。從視覺素養的視角關照兒童早期閱讀發展的“‘閱’圖‘讀’字”特點,會成為新的重要研究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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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Research and Cultivation of Children’s Visual Literacy
Jingmei Wang,1 Luyue Zhou,1 Heying Dai,2 Jinliang Qin1
(1Hangzhou School for Early Childhood Teacher Education, 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 Hangzhou 311231 China; 2Zhejiang Lishui Experimental Kindergarten Education Group, Lishui 323050 China)
Abstract: Picture has become the very important approach for people to communicate and construct meaning in the age of picture reading. It’s necessary to cultivate children’s visual literacy. The connotation of visual literacy is abundant in theoretical research, but a complete training system has not yet been formed. The research and cultivation of visual literacy for early childhood has developed, but it is still not enough. In the future, the top?level design and the cultivation concept of children’s visual literacy should be first strengthened. More attention should be paid to basic research to explore the occurrence and development mechanism of visual literacy. Kindergarten teaching reform should be deepened to optimize the visual literacy training content system.
Key words: visual literacy, picture, the age of picture reading
稿件編號:GF2022-04-04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嬰幼兒養育與照料的社會化研究”(批準號:18ASH5)
通訊作者:戴和英,浙江省麗水市實驗幼兒園教育集團正高級教師,E-mail:75182220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