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姐”，家庭扎根在車上

□ 《民生周刊》記者 羅燕

過去20 年間，公路貨運量占據全社會貨物運輸總量的70%以上，中國公路貨運業迅速發展，成為我國經濟的大動脈。

行業蓬勃發展的背后是眾多卡車司機的努力。在卡車司機中，有一個群體尤其需要關注，她們是女卡車司機，或者是跟隨丈夫出車的“卡嫂”，被統稱為“卡姐”。

據中國卡車司機調研課題組估算，我國“卡嫂”群體約有1482萬人，跟車“卡嫂”約有317萬人，女卡車司機約有14萬至86萬人。由于女性身份，她們在生活、職業發展等方面面臨更多困難。

奔波在路上

全國1700多萬卡車司機大多是“自雇”，清華大學社會學系教授沈原長期關注卡車司機。

他在調研中發現，大多數卡車司機是舉債購車，還貸壓力很大，導致疲勞、超時駕車運輸的情況頻頻出現。卡車司機大多已婚，配偶雙方以農村戶籍居多，大多數家庭育有2至3個孩子，有著沉重的養家負擔。

“長久地奔波在路上”，是卡車司機一個主要的工作特征。沈原認為，他們進行的是分散的、獨立的原子化勞動，具有高流動性、不確定性和復雜性等特點。

一名“卡姐”在車上整理雨布。

自雇卡車司機不確定在何處、何時能找到貨，行駛路線往往也具有高度的不確定性。他們的收入和支出也是高度不確定的，罰款、路況等因素都會影響他們的收入。

此外，他們四海為家，出車時吃住都在車上，工作和生活高度融合，“卡嫂”跟車更是讓家庭扎根在車上。

“卡姐”的煩惱

相對于開車的丈夫，跟車的“卡姐”們并不輕松。她們要在車上簡單地做飯，還要洗衣服、幫忙裝貨、蓋雨布等。有的“卡姐”要在丈夫開車累了的時候換著開，或者在丈夫深夜開車的時候陪著提神。

中國卡車司機調研課題組成員、北京市社會科學院助理研究員馬丹發現，跟車“卡嫂”往往承擔著多元隱性勞動，比如照料丈夫的生活、安撫情緒等。

孩子也是“卡姐”們的牽掛?！翱ń恪毙飕摤撟罱x擇留在家里，主要是想陪陪孩子。

她有兩個孩子，一個上初中，一個上高中，一直是老人在帶。因為在外跑車，有時她會連續幾個月不回家，很想念孩子，但沒有辦法。

“這些年陪伴他們的時間太少了，幾乎沒有參與他們的成長?！笨粗扉L大的孩子，徐瑩瑩有些歉疚。孩子很懂事，跟她打電話總是報喜不報憂，讓他們在外面好好開車。但她發現自己跟孩子已經很難溝通，她已經走不進孩子的世界了。

“怎么辦呢？握起這個方向盤，我就陪不了他。放下方向盤，我就養不了這個家?！毙飕摤撘恢焙芗m結，丈夫一個人在外跑車她不放心，太辛苦了。

孩子們留守在家里，她也不放心，老人只能讓孩子吃飽穿暖，其他幫不上忙。

很多“卡姐”是為了讓丈夫安心開車才跟著，她們要安排兩個人的生活，還要照顧丈夫的情緒，同時操心家里的大小事，經常熬夜，也經常在凌晨因為各種原因被叫醒。

香香就是因為丈夫開卡車而成為“卡姐”的，她開始只是跟車，后來便學會開車，能跟丈夫換著開。多年在車上，她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況大不如前，有時候也有些擔憂，怕自己在路上病倒。

卡車司機生活不規律，也沒有定期體檢。很多司機患有頸椎病、腰椎盤突出、腎結石等慢性病，有的司機著急賺錢，小病都忍著，直到受不了了才去醫院。

而女性孕期、生理期這些“特殊時候”，更是讓“卡姐”在跟車的時候面臨更多身體不適。

賦能“卡姐”

“‘卡姐’們為公路貨運業的蓬勃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讓公路貨運這臺‘大卡車’行駛得更快、更穩。但我們在調研中發現，她們的生存和發展狀態未得到充分關注，這些女性自身普遍存在家庭支持、身體保健、職業發展、貨運安全教育等方面的需求?！敝袊鴭D女發展基金會理事長甄硯說。

定期體檢、專業的心理咨詢和疏導、職業技能培訓、專項保險渠道……馬丹認為，這些都是“卡姐”非常需要的。

3月31日，中國婦女發展基金會與康明斯（中國）投資有限公司聯合發起的“貨運路 巾幗行”卡車運輸行業女性賦能公益項目在北京啟動，希望通過為“卡姐”提供健康及舒適、安全及保護、親子及家庭關系、職業技能、個人發展五大賦能內容，幫助她們及其家庭獲得更好的發展。

沈原希望這個項目能夠真正對公路貨運業的女性有所賦能，也希望通過這個項目讓1700多萬卡車司機進一步獲得全社會的關心和幫助。

據了解，這個項目將為“卡姐”提供心理咨詢服務，并為她們提供一些“關愛包”，包括日用品、常用工具、個人應急防護用品等。此外，體檢、親子夏令營等活動也在規劃中。

“短期來看，我們希望通過各種各樣的活動落地，幫助有需要的‘卡姐’?！笨得魉怪袊鴧^供應鏈及信息技術執行總監詹麗說，“長期來說，希望建立一個越來越大的公益生態群，賦能貨運行業中的女性，長遠地支持貨運行業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