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官的“牢籠”之嘆

朱國平

日前，中國青年網發布視頻，報道湖南千億煙企女掌門人盧某受賄超四億，落馬后出鏡懺悔，說自己“骨子里是個壞小孩”。引起我關注的，不是四億元的天文數字，也不是自稱“壞小孩”的矯情，而是這樣幾句話：長沙卷煙廠工會主席劉某燕被抓的那天晚上，我嚇得不敢回家，因為我的犯罪過程在長沙卷煙廠就開始了;在這二十年中間，實際上，（我）就是在無形的牢籠里邊。

看盧某的履歷，2001年之前，她已經是長沙卷煙廠的書記兼廠長了。在這個任上，她又兼湖南省煙草專賣局黨組成員。2007年，調任由煙草專賣局換了牌子的湖南中煙工業公司副總經理。2013年，時年53歲的她，接替落馬的前總經理周某貢，坐上了湖南煙草第一把交椅。2020年10月，距離退休還有三個月時，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終于由無形牢籠而進入有形牢籠。

貪官懺悔，經常聽到，不可全信。譬如被他們說得較多的那句“理想信念丟失”云云，就純屬言不由衷。理想和信念，與人同在，只是因為各有不同，才使焦大和林妹妹得以區別。不是理想信念丟失，而是從一開始就不擇手段地追逐物質利益，以滿足一己之私。盧某說她20年間，一直處于無形的牢籠之中，這也大可質疑。四億不是一個小數目，需要有一個相當長的累積過程，如果每一次收受賄賂，都有誠惶誠恐的進入“牢籠”之感，大概就不會創下“建國以來全國煙草系統和湖南地區職務犯罪案件涉案金額之最”的貪績了。謂予不信，有盧某自己的話為證：“我當時覺得我每年創造了上千億的稅率（收），我跟這人打個招呼，跟那個人打個招呼，我覺得這是順手人情而已。”她的話講得有點疙瘩，說白了就是我為國家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利用權力謀點私利純屬情理之中。這哪里有半點的“籠中”之感，簡直就是理直氣壯。

盧某，具有許多閃光的桂冠。譬如“全國三八紅旗手”，第五屆“中國十大女杰”。毋庸置疑，這些榮譽的獲得，自有其一定的理由。比如，在她的任上，企業利稅、總資產都取得較大增幅。但熟悉煙草行業特點的人都知道，煙草作為國家專營，它的高額利潤，或者說，它對國家財政的貢獻，主要來自政策，和領導者的個人作為，關系實在不是太大。退一步說，即便由于她深謀遠略，領導有方，創造了輝煌的業績，那也離不開煙草系統全體職工的共同努力。更何況，如果沒有人民賦予她的權力，她縱有再大的本領，也將一事無成。既在其位，必謀其職。推進行業的壯大和發展，為國家經濟發展爭做貢獻，難道不是作為湖南煙草行業掌門人的分內之事，應盡之責？

當然，貪官懺悔，亦不可全然不信。盧某的話，并非信口胡編。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從她收受第一筆賄賂開始，應該說，她已經如同一條魚兒，進入網中。不獨是她，所有的貪官，應該都是這樣。起網或早或遲，逃脫或有僥幸，但既在網中，遭到法律的懲戒，是一個大概率事件。所以，我寧愿相信她犯罪伊始，就風聲鶴唳，感覺自己如在籠中。這種時刻恐懼達摩克利斯之劍從頭上掉下的提心吊膽，比真實的身陷牢籠，能好到哪里？

牢籠有形或無形，陷入其中俱悲催。防范之道，胸懷坦蕩，先戒無形之牢籠。而欲戒無形牢籠，須首凈其心。若心不為名韁利鎖所羈，超然于物欲之上，何慮在失去自由后發牢籠之悲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