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向真：在現場，也在線上

文浩剛

馬向真

人生在世，總歸要面臨很多不確定性。有來自自然災害和突發事件的不確定性，地震、海嘯、不斷變異的病毒；也有來自社會的不確定性，局部沖突、油價漲跌、工作的變化……當我們置身事外時尚能坦然，但當個體生命陷入不確定的裹挾時總難以平衡。這種失衡往往成為人們心中的“堵點”。馬向真所做的，就是疏通這些被堵上的心路。

身為東南大學應用心理研究所所長、江蘇省莫愁心理咨詢公益聯盟理事長的馬向真，常會被問及一個問題：為什么要為別人做心理咨詢？從理論研究的角度而言，作為一名博士生導師，長期實踐在心理咨詢的一線，因為病例多、分散度高，很難取得研究成果。但馬向真堅持了下來，女性情感維度的認知是她判斷事情的尺度。在咨詢過程中，她為幫助到別人感動，也為被幫助的人感動。

戰疫，在現場，也在熱線

“沉悶的防護服，隔絕的環境中，當時武漢方艙醫院里的醫務工作者，面對的不僅是亟待救治的患者和高強度工作導致的體力透支，還有精神世界無處宣泄的聲音。”馬向真說，“特別是女性醫護工作者，她們的壓力超過人們的認知和想象。”當人們為這些白衣天使凱歌送征時，或許想過她們面臨的外部環境，但很少有人關注過她們面對疫情時內心的壓抑。數據顯示，疫情期間，中國醫護人員焦慮、失眠比例大大增加。這種情況下，央視網、北京大學等聯合設立了“守護天使”全國戰疫一線醫護人員心理健康公益專線，馬向真義不容辭地加入了。

“出于職業道德，我不能提供咨詢者的具體信息，這不僅僅是防止他們覺得案例有所影射，更重要的是對來訪者隱私的保護。”馬向真在接受采訪時選擇了比較籠統的方式，將案例雜糅了起來。但通過這種方式，我們仍然能夠無比接近一線醫護工作者的內心，“在長時間的封閉環境下，她們會擔心家人的健康，也會擔心自己是否會被傳染，會眼睜睜看著重疾病患停止呼吸而無比內疚，也會在晝夜顛倒的工作中處于情緒崩潰的邊緣。”大部分時候，一線醫護工作者用過度投入工作化解情緒，在和馬向真的交流中，她們學到了一些應對應激、調控情緒的方法。

“其實這些方法并不難，就是要自己根據自己的特點學會主動調節。”馬向真解釋道，適度的飲水、呼吸節奏的變換，都可以幫助人們調節情緒。在這種正向的心理療愈過程中，馬向真看到了女性的精神力量，因為她發現，女性醫護工作者在調節自己情緒的同時，把這些經驗也傳遞給住在方艙醫院里的病患——他們也正面臨著情緒的極限。

女性，需自力，也需他力

無論是線上咨詢，還是線下咨詢，馬向真說，女性明顯要比男性更容易陷入心理糾葛。近日，中國精神衛生調查成果新聞發布會上，研究人員發布了一項最新調查結果：抑郁障礙在中國分布特征具有“重女輕男”現象，女性發病率高于男性。談及原因，馬向真表示，“這是一種社會文化現象。”

從刀耕火種時代至今，中國文化傳統中始終保持著“男主外，女主內”的思想。在馬向真接觸的案例中，她發現女性無不被這種思想所束縛。“有的女性在工作中始終保持著‘綠葉’態度，甘當配角，但內心并不認同。有的女性表示，當她們為了工作犧牲家庭生活時，會有很強的內疚心態。”馬向真解釋道，事實上，女性不僅獨立，也有力量。中國經濟高速發展，如果沒有這么多職場女性的支撐，很難取得這么大的成績。馬向真此言非虛，美國貝恩戰略咨詢公司近日開展的關于職場兩性平等的最新調查結果顯示，中國女性就業率高達73%，領先于美國、英國、澳大利亞等發達國家，是全世界女性就業率最高的國家之一。

在這樣的背景下，另一組數據更加震撼。國家統計局數據表明，中國女性勞動參與率始終保持在70%以上，既要在經濟社會盡力，還要在家庭生活盡責，女性面臨的壓力要遠遠超過同期男性。“以我生活中接觸的案例來說，當男性要調到外地工作時，家庭通常會支持其發展。而女性在同樣選擇下，則會首先被質疑如何照顧家人。”

這種情況下，馬向真表示，女性自我調節是必須的，“選擇在合適的時候跑步、健身，讓自己放松下來，更好地認識自己，與人傾訴，都是不錯的方法。”此外，她呼吁，社會、家庭的支持更不可或缺。

關愛，靠專業，也靠倫理

作為心理咨詢師，馬向真深刻了解女性因為情感細膩的特質，可能承受更大的心理壓力。“在案例中能夠發現，有的女性因為失戀，有的因為工作不如意，在絕望中選擇自殺。”這是女性心理危機最惡劣的反應，但真實地發生在生活中。“為什么沒有人干預，為什么不去尋找專業幫助？”馬向真認為，無數個為什么背后，是我國心理咨詢不夠普及，公眾對心理咨詢行業缺乏了解與信任，以及女性尋求精神慰藉不得，又將壓力內化不外釋的精神現況。

江蘇省莫愁心理咨詢公益聯盟成立后，就有女孩聯系馬向真。“請問，咨詢保密嗎？”這是不少女性與馬向真交流的第一句話。在得到“你告訴我的內容，會遵守倫理保密原則”回復后，女孩舒了一口氣，開始分享自己的經歷。

“很顯然，有的人遇到一些挫折不敢尋找咨詢師，擔心他們跟別人一樣不理解自己，更擔心自己的隱私被暴露。這時候，專業的咨詢師就知道技能固然很重要，保護來訪者的隱私，讓來訪者感受到安全更加重要。”以來訪者的福祉為最大化，建立一個有溫度、有專業、有倫理的咨詢師隊伍，守護廣大婦女兒童的心靈，是馬向真加入江蘇省莫愁心理咨詢公益聯盟的初衷。“當來訪者覺得自己在心理困境的泥淖中越陷越深，而別人并不理解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就會滋生一些非理性的想法。”馬向真通過專業的疏導，首先接納女孩的情緒，讓她感受到被容納與包容，然后引導她從另一個視角看待事情，放下心理包袱。

女性在現實生活中所體會到的負性情緒顯著多于男性，產生的危機事件也比男性多，更需要安全的咨詢環境。“我希望我們建立一個被社會公眾信任的公益心理咨詢聯盟，讓我們的聯盟成員做治愈者、溝通者、守護者，用溫度、專業最大限度化解女性的心理危機，讓她們感受到在這里尋找幫助是安全可靠的。”在馬向真的帶領下，江蘇省莫愁心理咨詢公益聯盟的成員正從“感情挫敗、職場焦慮、產后抑郁、突發事件、家庭暴力”等社會存在的場景切入，嘗試撫慰女性的心靈，“公益聯盟的實質是打破心理咨詢付費標準較高的門檻，讓每個有需求的女性都能獲得心理咨詢的幫助。”馬向真希望人們能夠正確看待心理健康問題，“就像感冒、發燒，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有敢于面對、解決，才能活得更精彩。”而她會在江蘇省莫愁心理咨詢公益聯盟，為每一個勇敢面對自己的人點撥心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