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寧：方向對了，方法論才有意義

文/本刊記者 王冬艷

王立寧

近年來，中國兒童少年基金會家庭心理教育辦公室主任、無錫市梁溪區容芮家庭心理教育指導中心副理事長王立寧發現，接受心理咨詢的人心態上有了明顯的變化：過去，來訪者對心理咨詢有抵觸，常常接受十幾個課時的心理咨詢服務后才能從表象回歸到問題本質；現在，來訪者是抱著“尋求專業幫助、來自我發現和提升”的心態來的，更能正視問題、直面自己。

喜悅會“傳染”

2022年3月，王立寧接到一個讓她感到意外和驚喜的電話。“來電的是三年前接受過心理咨詢服務的如蘭，她曾結婚八年沒能生育，對生活充滿困惑。”在當時的咨詢過程中，王立寧了解到，如蘭性格倔強，尤其在對事物的認知上十分堅持自己的觀點。讀初中時，如蘭與母親發生爭執，為了發泄苦悶，她在學校操場上狂跑宣泄憤怒。當天下著大雨，如蘭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暈倒被送進醫院。“那時她處于青春期，暈倒時正趕上月經初潮，又跟母親有隔閡，遭受了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沖擊，病情惡化，導致后來無法正常受孕。”王立寧通過50課時的心理咨詢服務，讓她慢慢接受了“不育”的結果。在王立寧的鼓勵下，如蘭和母親進行了深入的溝通，最終和解。

“她現在是一家福利院的院長，成為六十多個孩子的‘媽媽’。她傳遞來的這份喜悅，讓我覺得心理咨詢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這也是我堅持十四年的動力。”王立寧說。

成為心理咨詢師之前，王立寧是一名商人。她經營事業很成功，卻沒能經營好家庭。婚姻破裂、女兒叛逆，王立寧越來越不知道該如何與家人溝通。“當我意識到自己在情感表達上存在障礙時，開始學習家庭教育，并了解到了心理學。我本著‘自醫’的目的，在眾多心理學流派中選擇學習實用心理學。”

隨后，王立寧與團隊加入中國兒童少年基金會“騰飛計劃”，致力于婚姻家庭輔導教育工作，一邊提供心理咨詢服務，一邊進行心理學研究。

王立寧提供咨詢服務，協助引導來訪者打開心結，解決家庭矛盾和糾紛。曾有一對夫妻因矛盾找王立寧咨詢。妻子小檸在單獨咨詢時提到，不喜歡丈夫小東霸道地管束她、控制她。“她聊到一件很小的事——洗澡。小東讓她先去洗澡，她就必須先去洗。有時，她想先去洗澡，小東又讓她等一下。她說這樣的日子過得很煩悶。”小東接受單獨輔導時，王立寧有意識地把話題引到洗澡這件事上。小東眼中的妻子總是不聽安排，跟他對著干。他告訴王立寧：“夏天，我催促她先去洗澡，這樣她才不會被熱氣悶到；冬天，我搶著先去洗澡，等我洗完了，洗澡間里就暖和了，她就是不肯聽我的……”聽到這里，王立寧欣慰地笑了，因為她發現小檸和小東有感情基礎，都還在意彼此。“很多人在跟伴侶的對抗中，忽視了對方的初心。同樣，讓對方了解自己的初心也尤為重要。不要在對抗中消磨掉感情，錯過彼此相愛的真相。”

喚醒少年的良知

王立寧所在的小區里有一只奄奄一息的小貓經救治無效死了。有人告訴王立寧，是一個男孩飛起一腳踢傷了小貓。王立寧在社區的幫助下找到了男孩的家，男孩的母親卻反問王立寧這事跟她有什么關系，想索賠多少錢？王立寧再三請求，男孩的母親仍然拒絕她和男孩見面。最后，王立寧對她說：“你可以不讓我見孩子，但你不擔心未來他飛起一腳踢向的不只是一只貓嗎？你想好了，可以聯系我。”

晚上，男孩的母親打電話給王立寧，同意她和男孩見面。“孩子見到我時一直低著頭，我看著他的表情心里松了一口氣，因為他還懂得愧疚和懊惱。”當王立寧告訴男孩小貓已經死了時，男孩非常沮喪。他說：“那天，我只是心情不好，怒火無處宣泄，沒想到會這么嚴重。阿姨，它真的死了嗎？我不該踢它！”王立寧跟男孩聊了很多。原來，男孩的父母兩年前離異了，男孩心里對父親充滿了怨恨。“孩子跟我講他恨這個世界，因為這個世界沒人關愛他，爸爸也不回家看他，他已經被這個世界拋棄了。”這讓王立寧非常心痛。

經過聊天，男孩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對小貓的傷害。最后，他問王立寧：“阿姨，我還能做些什么？”王立寧引導式地反問他：“你覺得呢？”男孩接著說：“我想以后用零花錢照顧流浪狗、流浪貓，只要我還活著。”王立寧沒想到，一個14歲的少年居然講出“只要我還活著”這么頹廢消極的話。后來，王立寧又見了幾次男孩。大概兩個星期后的一天早晨，王立寧出門時看見男孩在小區里喂流浪貓，當時就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因為我看見這個少年找回了屬于他的那份善良。”

不久，男孩主動找到社區，帶著幾個同學為小區里的流浪貓搭貓舍，希望它們能過一個溫暖的冬天。“少年的可塑性非常強，我們應該關注的不是懲罰一個犯錯的孩子，而是如何喚醒他的良知。這才是我們要做的事情。”王立寧說。

用果治因

為什么有些人成年后還會“一哭、二鬧、三耍賴”？在王立寧看來，這源于家庭教育的缺失。孩子在成長過程中，想向父母要玩具、好吃的，后來發現，只有生病了、不開心了、不吃飯了才有可能得到。錯誤的家庭教育示范讓他們形成了錯誤的交換觀念：用一些非正常行為才能得到想要的。長大后，他們會把這樣的模式帶到婚姻生活中。“因此，家長教育孩子時首先要有正確的觀念，絕不能在孩子哭鬧時滿足他們的要求。”王立寧說。

女兒16歲時，王立寧發現她早晨起床特別困難，多喊她幾次還發脾氣。“16歲已經是大孩子了，肯定知道起不來床的后果，我決定用果治她的因。”

一次晚上睡覺前，王立寧問女兒：“如果你是我，面對起不來床的女兒該怎么辦？”女兒隨意地答道：“如果我是你，喊一次不起就再喊一次，還不起就不理她了。”

第二天早上，王立寧就按照女兒說的，喊了兩次后就自己出門了。“一個小時后，我的手機就響了，是女兒打來的。她很生氣地問我去哪里了，為什么不喊她起床。我告訴她先別急，我馬上回家。”在王立寧看來，這時要先安撫住女兒，不能吵架或批評，要留給她反思的空間。

回到家后，女兒問王立寧：“你沒有喊醒我，現在上學要遲到了怎么辦？”王立寧回道：“喊你兩次是咱們昨天晚上商量好的，現在遲到了就對老師實話實說。”

當晚，女兒放學回家對王立寧說：“媽，明天一定要把我喊醒。”這時，王立寧對女兒提出了要求：“我可以喊你起床，但喊你起床不是我的義務，你不能沖我發火。”王立寧以女兒一次起不來床的代價，治好了女兒起床難還發火的壞習慣。

2021年5月14日，無錫市婦聯聯合中國兒童少年基金會在無錫設立“騰飛計劃”家庭心理教育辦公室。為支持家庭針對性、系統性地學習家庭教育實用知識，無錫市婦女兒童發展服務中心攜手中國兒基會“騰飛計劃”家庭心理教育項目執行機構北京容芮心理，針對不同年齡段青少年身心成長的需求，共同研發了家庭教育指導課程——《智慧父母成長營》。王立寧作為家庭教育輔導師，帶領團隊為父母成長營學員授課。

在授課的過程中，經常有家長問王立寧哪一種教育方式更好。在她看來，所有的教育方法都有利弊，前提是要適用于孩子。“我們不能聽到一個教育概念就盲目地用到孩子身上，如果只知道皮毛，不知道這個教育方式的用意，拿孩子當試驗品，用不好就可能傷害孩子幼小的心靈。只有方向對了，方法論才有意義，而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和諧的親子關系。”王立寧說。（文中除王立寧外，其余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