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翔(組詩)

阿 水

飛翔

這些葉子，在獨立飛翔

最早是翻飛，碰撞

像風箏，都有葉柄連著樹枝

我不知道它們在哪個確切的日子

開始泛黃

從一片葉子到所有

連著秋雨，越來越多的葉子

松開樹枝，在這一天

沒有風，它們一個接一個地跌落

安靜、無聲，仿佛從未來過

核桃

它們一直有堅挺的外殼

需要借助外力外物才可以打開

它曾被斧頭

被縫衣針

不厭其煩地

砸碎，剔取

老爸病了很久

似乎要與床連為一體

仿佛丟棄的核桃皮

紋理依舊，卻不能恢復如初

我一次次尋找話題

試圖把春天搬回樹枝

復蘇綠意

他卻很少回應

仿佛時間一直靜止

而輸液瓶子傳來的滴答聲

像兒時的流水

我一直喜歡核桃的硬度

與觸手紋理

它提醒我

挺直腰桿

不論是走路還是說話

只是我們的骨頭越來越薄越來越輕

像變異過的紙核桃

用手一握就開

再也不需要工具

仇人

眼睛里燒出火

大地一片灰燼，除了泛白的你我

我們像仇人

雨一直下

屋檐上的瓦依舊青黛

它滴滴答答的樣子

如珠簾互撞，令人心碎

泥土卻泛出生機

冒出新芽的夜還是那么黑

失眠的人點亮一盞燈

照亮了遠方

銀河里

有

牛郎織女相望的樣子

桂花茶

剛剛沖開，再略略涼下來

幽香裊裊，宛如出自一條石板小路

一座小院，一陣小秋風。

陽光慵懶，溪流繾綣

山中歲月改變了青年的容貌

而青山

倒映在茶盞中，仍然沒有變老

茶臺、竹椅、墻壁上的山水畫

也沒有變更位置

三兩個喝茶的友人，此時

正坐在茶室里

說起桂花，說起江南

在福嚴寺

你指著那兩棵銀杏

“這是沒受戒的”

她靠近寺門

半個樹冠遮蔽了墻

她的丈夫在一丈之內

枝葉牽著枝葉

他們相依了多年

時間有薄薄的膜，把山風隔離

如同陽光與我隔著一道門

臺階上，一和尚微笑

他看著我

像看著寺門外的銀杏

四月的站臺

這是一個宿命，從去年開始

是起也是終

鐵軌使得季節緩慢

而時間已經老去

仿佛時鐘

剛剛劃過一圈

披著陽光的樹葉

是你綠色的雙手

等我投懷

這個地名，油菜花太絢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