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喜歡花一樣( 組詩)

劉涵之

我和我的朋友

我仔細找了找

一棵樹

一共開了三朵花

其中一朵

很像我的一個朋友

另一朵

又很像我的另一個朋友

還有一朵

在枝柯交錯的樹冠深處

被一根斜伸過來的彎枝壓住

但還是執意開了

很像我和我那兩個朋友的總和呀

兩棵果樹

一棵在老宅東邊

一棵在老宅西邊

一棵是沙果樹

一棵是海棠樹

一棵結的果酸些

一棵結的果更酸些

也可以反過來說

一棵結的果甜些

一棵結的果更甜一些

一棵樹下的菜園種著黃煙

一棵樹下的菜園種一季土豆種一季蘿卜和

白菜

曬煙葉的時候

草繩一頭拴在一棵果樹上

另一頭拴在另一棵果樹上

那個樣子看起來

很像兩個兄弟一起用力

絞擰著繃起生活的全部重荷

長尾

天氣好的時候

在門口的槐樹上天天都能看見它們

有時是一只

有時是兩只

雨天

在屋子里想一想它們

心里就晴朗朗的

其實下雨的時候

它們也在樹上跳來跳去

所以想一想它們

心里也雨蒙蒙的

我覺得我們算是老朋友了

它們是愛說話的兩只鳥

我是不愛說話的一個人

愛說話的鳥整天待在樹上

不愛說話的人整天坐在樹下

鳥在樹上嘰嘰喳喳地說

人就在樹下安安靜靜地聽

其實我也聽不懂它們在說什么

我想無非和人類一樣

談論愛和被愛

其他的

有什么可說的呢

坐在樹下的時候

我常常特別安靜

像樹上不存在這不停說話的朋友

而它們果真不在樹上的時候

我也安靜得像它們就在樹上不停地說話一樣

詩人守貴和我說起《白鷺》

詩人守貴和我說起他寫的一首詩《白鷺》

那是一只在潮白河邊“研究高山和流水”

的白鷺

在房莊

也有一條像潮白河一樣的河

很清很清的河水里

也有一群飛起飛落的白鷺

有一只

果真

一會兒把頭偏向左面

一會兒把頭偏向右面

眼睛里

果真有緩緩流動的高山和流水

難道

是潮白河的那只白鷺

跟著詩人守貴來到房莊了嗎？

我像喜歡花一樣喜歡著它

我耐心地等著

像等一棵花開花那樣等著它慢慢長高

慢慢分杈

慢慢在杈上開出不起眼的小花

慢慢在小花開過的蒂上

結出草籽

草籽又在陽光里隨意散落在花盆和窗臺上

它每一步成長都比旁邊的花

快了一些

積極一些

努力一些

整個春天

我的心里都軟軟的

我像喜歡花一樣喜歡著它

我像喜歡光鮮生活背后的質地一樣

喜歡著它

冬天

每天早晨

坐在桌前

都能聽到它

在窗外自言自語

聲音軟糯

似一粒一粒不規則的珠子

凹陷處

也反映著剛剛出鍋的米團上那樣的光澤

這是一只幼鳥

今年的冬天

還不大冷

它的叫聲

明顯不急迫

哦

我這樣去想

該有多么主觀臆斷

可是

我愿意

讓這個冬天里的一切都能度過這個冬天

也能度過

明年的冬天

西安在下雨

西安在下雨

我喊Eason

快來快來聽雨

Eason 果真搬來小板凳

坐在窗前

對著雨茫茫的世界

安靜了好大一會兒

雨天

雨天多余閑

就喜歡胡亂想

喜歡盯著窗外

看雨

落在樹葉上

落在草葉上

落在泥土里

一時間

就覺得自己也是樹葉

是草葉

是人世間長了樹長了草的一抔黃土

一想到自己終歸是一抔黃土

簡直太不起眼了

就不由得偷偷松了一口氣

月亮正在趕過來

一塊五仁餡的月餅

引得人們排長長的隊打著傘來購買

在老團市委路口仕廣點心店門前的小馬路邊

我看見一位攝影家朋友抓拍到的照片

而攝影家朋友的鏡頭看見了

樹葉紛紛飄落的一個壞天氣

和一個個堅持著

要過一個好的中秋節的人

那時

雨剛剛下起來

連綿哦

一場不大不小的秋雨

就垂掛在天和地中間

而月亮呢

正在人們看不見的路上趕過來

不知會不會在晚上

準時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