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

龍澤元

聽人說，你是異木棉，大家又喚你“美麗異木棉”。你還有一個很好聽的別名，叫“美人樹”。

不瞞你說，第一次聽說這個別名的時候，我還偷偷戲謔了你好一陣，笑話你既然有著那么粗壯豪邁的枝干，卻以“美人”這般陰柔嬌弱的昵稱作為稱呼。我喜歡在每周一上午的晨課結束后來看你，一開始是因為老師的課程要求，后來漸漸習慣周復一周的如此行程后，你就這樣在我的后知后覺中成了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你是落葉大喬木。站在你身旁，我常常需要費勁地將頭高高昂起，方能看到你的枝芽和果實。盡管如此，也只能勉強地稱為管中窺豹。你的風姿，哪是這樣仰頭就能盡收眼底的呢？

第一次遠遠看向你的時候，只覺得你是一棵再尋常不過的樹木，有著粗壯的枝干和溝壑遍布的表皮，像極了一個憨厚的中年男子。走近了才驚覺，你的樹干上密密麻麻地長滿了圓錐形的樹刺，植物界稱其為瘤刺。你看似樸實敦厚的氣質下竟然有著一顆小刺猬的敏感內心。想必但凡是美麗的東西，不管是人也好，植物也好，都有其特殊的自我保護方式。比如美人以高冷拒人千里之外，而你則以通體長刺來宣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你猶如帶刺的玫瑰，艷麗而不易接近，像一位初出茅廬的懵懂少女，又像受過情傷后偽裝強大的妙齡女子。

你的花期為每年9月至次年1月，冬季是你綻放自己的盛花期。與其他開花的樹不同，你的花骨朵一個個單獨挺立，遠看仿若綻放了一片花海，近看才知枝芽的花朵兒一朵朵井然有序地排列，像一個個坐著小板凳吃果果的乖寶寶。花冠是淡紫紅色，中心為白色，一般有五片花瓣。

有幸見過你落花的情景，你的花朵較為修長，體積不算嬌小，落下時不似書中說的那般翩翩起舞，反倒是像個執拗頑固、偏跟長輩對著干的孩子離家出走般直沖而下。如果有人得閑了，細細觀察上好一陣子，定要笑話你“一根筋～‘直性子”了。初秋時節剛剛刮起蕭瑟秋風的那幾日，你的周圍遍布落下后的殘枝敗葉，鮮有五瓣花瓣完整都在的落花，可以稱得上是惹人憐惜的“瓣瓣分離”了。將你的花瓣捧在手心細細端詳時，我又常常感慨，你這般強壯的臂膀總讓人覺得安心，可以依靠，可開出的花朵撫摸起來卻是這樣嬌弱柔軟。你落花的過程像是在剝落自己年輕時為了保護自己而壘砌的強大外殼，漸漸露出自己細膩而柔軟的內心，再用漫天飛舞的花絮將多年的心事、情愫傾倒而出，最后歸于虛無。

在別的地方見過你花謝后結果的模樣，果實有大有小，大的像柚子，一個個如炮彈般倒掛在光禿禿的枝杈上，甚為壯觀。果實成熟后，厚厚的外皮自然脫落，一團白色的絮狀物脫穎而出，潔白炫目，懸掛在枝頭，狀如成熟開裂的棉花團。這些絮狀物的柔軟性、保暖性甚至勝過真正的棉花，用它還可以填充枕頭。

你在盛花期時滿樹姹紫，秀色照人，是優良的觀花喬木，也是庭院綠化和美化的高級樹種，又可作為高級行道樹和城市綠化樹種。你還有別的功用，矮化后高約1米，可地栽，也可做盆景，可入堂供欣賞。

別看你高高大大的，與尋常樹木十分相似，其實你的歷史也頗為悠久。你是廣西壯族自治區農業廳廣西農藝園新、稀、奇樹種育苗基地引種的新樹種，我國1972年才少量引種，種植于海南島的尖峰嶺熱林所。目前該處僅存一株，生長正常，但只開花不結果實。1993年己長成10米高的參天大樹，每年9月底10月初始花，一直到春節后才凋謝，花期3～4個月。盛花時滿樹璀璨，花葉并存，盛花后落葉，謝花后很快抽葉。但仍只開花不結實。

你很多時候枝繁葉茂，冠幅龐大呈傘形，遮陽效果極佳，有很強的吸附有害浮塵和化解二氧化硫、二氧化碳而釋放新鮮空氣的能力。生長迅速，如土壤深植，3～5年生即可高達8米，胸徑15～20厘米。不同植株的你花色各異，有紅、白、粉紅、黃色，即使同一植株也可能黃花、白花、黑斑花并存，因而更顯珍奇稀有，觀賞價值很高。美麗的異木棉是一種值得推廣的綠化樹種，移植成活率高，屬于強陽性樹種，如做遮陽路樹宜單行種植，行距15～20米。根部龐大如佛肚，樹皮富含纖維，有較強的抗風倒、風折能力。目前尚未發現嚴重病蟲害。

深秋的時候，學校里幾乎各處都能窺見你的身影，低調了兩個季節的你，終于傲然地在秋冬兩季將自己的真實實力一一展現。看著你的花瓣，我會想起晶瑩剔透的淚珠，仿佛在說“心里還有夢”“莫把花期空錯過”。從各種跡象都可以看出，你的成活率非常高，是一株十分值得推廣種植的樹種。南方人民喜歡培育你，不僅僅是因為你的樹皮富含纖維，而且根部龐大，地基很穩，防風力極強，是一個令人省心的大男孩呀。

令我印象最為深刻的是你的花語——姹紫嫣紅，孤傲非凡，像是一個以傲然姿態行走于世間的艷麗女子，有著艷麗絕美的容顏和強勢孤傲的性格。特別的盛花期使得你成為冬季時大家爭相觀賞的對象。在春夏季各類花種爭相斗艷的時候，你以翠綠的姿態收斂光芒。而在蕭瑟寂寥的冬季，你又將儲存了許久的生機盡情勃發。驚嘆于你的魅力之余，我著實有些心疼你，你呀，既像是一個開竅得比別人稍晚一些但頗具聰明智慧的學霸孩童，又像是一個幸福來得稍晚又歷經曲折但終會美滿的戀愛少女，還像是一個兢兢業業多年事業一直毫無起色但最終收獲財富的生意人。

綻于冬日的你簡直像一抹暖暖的陽光，讓人從心底感覺到融融暖意。未見到你之前的許多年，我對秋冬季節的記憶只停留在滿地的枯黃落葉和光禿禿的干瘦枝芽，還有吹起來讓人臉頰生疼的瑟瑟秋風。而當你闖入我眼簾的那一刻，我的生命被你的光芒照亮。你毫不吝惜地將自己綻放到極致，大片大片的花海將冬日的陽光也襯托得更加溫暖。從那以后，想起秋冬，不再是想要逃避的冷意，而是你，充滿了生機與希望的筆直樹干和姹紫嫣紅。

像是奔波了多年的旅人找到了存在的價值，也像是尋覓多處的行人找到了歸途。

你是我要守護的溫柔，也是我穿上鎧甲的理由。

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后，一起去趕赴一場異木棉花開的約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