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

朱德宏

大年初三，醫院的門診大廳內掛號就診的人多了起來。蘇彤胃疼，看完大夫出來就坐在導診臺旁邊的座椅上，一面休息，一面等著叫號取藥。他看著大廳里形色各異、匆匆忙忙的人，分散著對疼痛的注意力。忽然，一個在他身邊走來走去的年輕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見他20歲上下，稚氣未脫的臉上愁云密布，一副心事重重的神色，低著頭徘徊，不時望望導診臺里面忙碌的護士，似乎想詢問什么卻又踟躇著不敢上前。

蘇彤的好奇心起，正欲起身上前問問，恰好小伙子也像下了決心，果斷地來到導診臺前。于是，蘇彤聽到了小伙子與一個小護士的對話。

小護士熱情相迎：“先生，你好，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小伙子吞吞吐吐地問：“我想……咨詢一下，你們這兒買，買腎嗎……”

小護士顯然沒有聽清楚小伙子的話，依然笑容可掬地問：“請問您需要什么幫助？”

小伙子更加結巴了：“我想問，怎么，怎么賣腎……”

小護士這下明白了，立時晾愕地變了聲調：“你要出賣人體器官？”

小護士的聲音讓身邊的幾個同伴都吃驚地轉過頭來，不少人聞言也停住了腳步。蘇彤也沒有料到小伙子會提出這么個問題，立即起身來到小伙子身邊，提醒他說：“小兄弟，你是要出賣人體器官嗎？買賣人體器官在我們國家可是違法的，不允許的?！?/p>

見大家這樣說，小伙子頓時失望至極，不由得雙手掩面啜泣起來。蘇彤連忙伸手拍拍他微微顫抖的肩膀，拉他在座椅上坐下，說：“你有什么難言之隱給我們講講，看大家能不能幫你，但千萬不要做害了你自己又對不起你爹媽的違法事情?！闭l知小伙子聽了這話哭得更傷心了。半晌，小伙子才止住哭泣，哽咽著，斷斷續續地說出了要出賣器官的原委。

他來自南方山區的一個小山村，是本市一所重點大學即將畢業的學生。父親在去年村上組織的體檢中發現了結腸癌，治療不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積蓄，還欠下了親朋好友、左鄰右舍不少債務。為了給父親治病和還債，小伙子寒假就沒有回去，當了一名臨時快遞小哥。可就在大年初一，他打通家里電話，還沒來得及向爸媽拜年，就從老媽哭哭啼啼的話語中得知老爸的病復發了，需要盡快進行手術，但是巨額的手術費用成了問題。他知道，僅憑自己臨時送快遞那點收入根本是杯水車薪，情急之下，想出賣自己的器官來挽救父親的生命。

旁邊有人插話：“你年紀還輕，身體會遭到損害的，何況這還是違法的事情，可不能沖動啊！”

小伙子抬起頭，雖然臉上的淚痕未干，但神色堅決：“爸媽給了我生命，現在他們遭此大難，是我竭盡所能來報答他們的時候了?！?/p>

頓時，周圍陷入一片沉寂。大家既為小伙子父親的病能否得到及時救治而擔憂，也為小伙子舍身救父的拳拳孝心所感動。不知是誰率先掏出了一張百元大鈔輕輕地放在小伙子面前，跟著數張10元、50元、100元的鈔票紛紛飛到了小伙子面前。小伙子急忙起身向大家鞠躬致謝。等人們逐漸散去，小護士幫他把錢整理好，點了點共有2000多元，感動得小伙子又一次淚水盈眶。

這時，一直在默默觀察、半天沒有說話的蘇彤開了口：“小兄弟，請問你是學什么專業的？”

小伙子回答：“會計學。”

“畢業后的工作落實了嗎？”

“還沒有。”

“我公司財務部還需要一名會計。你如果同意就到我公司來上班，月薪6000元，包吃包住，提供五險一金?！?/p>

“同意，同意，我當然同意?！毙』镒有老驳剡B聲答應，一掃剛才的滿臉愁云，并從衣兜里掏出身份證、學生證和駕駛證，“我叫張偉，這是我的所有證件，請您審核！”

蘇彤擺擺手，隨即從手提包里取出一張名片：“那好，你等年后上班就拿著這個去我公司，到人力資源部辦理一下入職手續，畢了業就可以直接來公司上班了?！?/p>

張偉看了一眼名片，驚喜地說：“您就是全市十佳民營企業之一的新生科技公司CEO蘇彤總經理？”

蘇彤笑著點點頭，又從包里面取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他：“這卡里有3萬元，先拿去給你父親治病。”

張偉連連搖手后退：“蘇總，這不行，哪能不勞而獲……”

蘇彤上前一步，將卡塞到他手里：“這是先借給你的，以后在你的工資里面逐月扣除?！?/p>

張偉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么是好，憋了半天才傻傻地蹦出一句話：“你不怕我是騙子，跑了不回來？”

蘇彤微笑著說：“中國有句古話，百善孝為先。一個為救父親不惜犧牲自己的孝子，這樣的人值得信賴一一我相信我的眼力！”

蘇彤重重地拍了一下小伙子的肩膀，似乎給他注入了無限力量，小伙子緊緊裹住嘴唇，沒說話，后退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他抬起頭的剎那，眼眶含著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