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基于尤金·奈達的功能對等理論,分別從詞匯對等、句法對等、篇章對等以及文體對等四個角度對散文《荷塘月色》楊憲益、戴乃迭英譯本進行賞析,進一步探討其英譯本的特點以及該理論對翻譯策略的影響,深刻體會該譯本的特點與神韻。
關鍵詞:功能對等;《荷塘月色》;詞匯對等;句法對等;文體對等
作者簡介:馬凱林,河北工業大學。
引言
目前,相關學術論文主要對《荷塘月色》朱純深和楊憲益、戴乃迭的英譯本進行研究。研究角度也有所不同,有譯者從意義、風格以及讀者反應角度討論,也有從譯者主體性、修辭手法、翻譯美學等角度對各譯本進行賞析。
《荷塘月色》作于1927年7月,正值大革命失敗,朱自清對黑暗現實滿腔悲憤,又惶惑矛盾,創作出這一經典抒情文。該文細膩傳神地描寫了荷塘月色景象,結構縝密嚴謹,語言凝練優美,形散神聚,托物言志,意境深邃。譯者在翻譯時,必須熟練掌握中英兩種語言,對原文有透徹的理解,并能夠在詞匯、句法、篇章與文體這四方面仔細推敲,準確再現原文語言特色與意境。
一、功能對等理論
美國著名翻譯理論家及語言學家尤金·奈達在其著作《翻譯科學探索》中,提出了“形式對等”和“動態對等”,其中,形式對等“關注的重點在于信息本身,包括形式上的對等和內容上的對等”,譯者應注意概念與概念、句子與句子、詩歌與詩歌等的對應關系,譯文要與原文的形式保持一致。動態對等要求“從語義到語體,在譯文中用最貼近的自然對等語再現原文的信息”,強調讀者反應在譯文評價中的重要性。為強調翻譯的交際功能,奈達在《翻譯理論與實踐》一書中提出“功能對等理論”,指出譯者可以從詞匯對等、句法對等、篇章對等和文體對等四個角度進行翻譯,翻譯實踐都應該遵循“最高層次的功能對等和最低限度的功能對等,低于這一層次的譯文是不可接受的”。在奈達看來,“譯者在翻譯時應重視三個方面的內容:首先,與接受語相適應的翻譯意味著譯文應遵循接受語的規則、語法和表達習慣。其次,如果要使譯文符合接受語文化,譯者就必須根據接受文化中的價值觀、道德觀和風俗習慣來進行翻譯,使譯文能夠被接受語受眾接受。最后,為了使讀者滿意,譯者在翻譯時也要考慮到接受語受眾的特點,包括年齡、性別和宗教信仰等”。要找到與原文最貼切的對等語,盡可能做到“最切近的自然對等”。
“奈達認為,任何能用一種語言表達的東西都能用另外一種語言來表達,在語言之間、文化之間通過尋找翻譯對等語,以適當的形式重組原文形式和語義結構來進行交流”,強調語言、文化層面上的功能對等?!胺g不僅僅體現在語義上還要使其在語義、風格、文體上體現對等,既能夠表達表層信息,也體現深層含義。其中動態的對等有詞匯、句法、篇章、文體四個方面,而意義更為重要”。功能對等理論在源語與目的語之間形成一個標準,譯者在翻譯時應充分考慮意義的傳達,重視文學形式、表達形式與結構之間的意義,爭取實現意義層面上最自然的對等。
奈達潛心研究功能對等翻譯理論,總結出一套個人獨創的翻譯理論體系,在翻譯理論研究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同時該理論也在譯者翻譯實踐過程中也發揮著舉足輕重的指導作用。
二、功能對等理論下《荷塘月色》英譯本賞析
(一)從詞匯對等角度賞析
在語言中,詞匯是最小的信息單位和最基本的意義單位,一般指詞匯的起源、發展、結構、意義等方面,無數個詞匯意義以一定的方式連接在一起構成語篇,每個詞匯的選擇都會影響到語篇意義及讀者感受。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既要考慮詞匯本身的含義,還要結合上下文及文化背景來分析詞匯的內在或延伸意義,采取增譯法、詞性轉換法、音譯法、釋義法等翻譯技巧,選取恰當詞匯進行翻譯,最大限度地再現保留原文意義,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理解為實現了詞匯對等。楊、戴兩位譯者在對《荷塘月色》英譯過程中選詞靈活、地道,頗具特色,示例如下:
[原文1]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的泄在這一片葉子和花上。薄薄的清霧浮起在荷塘里。葉子和花好像在牛乳中洗過一樣,又像籠著輕紗的夢。
[譯文1]Moonlight cascaded like water over the lotus leaves and flowers, and a light blue mist floating up from the pool made them seem washed in milk or caught in a gauzy dream.
該段充分體現了荷塘上的月色特點——柔和、寧靜、純潔與朦朧。作者朱自清連續使用“浮”“洗”和“籠”三個動詞,譯者分別譯為“floating up”“be washed in”和“be caught in”,靜態的月光流動起來。在《柯林斯字典》中,“floating”可指“to move in a smooth and easy way”,譯者同時采用動詞現在分詞形式,再現了霧的輕飄狀態,整個譯文用語簡潔、地道且傳神,一幅水汽迷蒙、月色輕籠的動態畫面呼之欲出。
另外,“cascade”在《柯林斯字典》中釋義為“a large number of things falling or coming quickly at the same time”。譯者通過“cascade”一詞將靜態的月光變得流動起來,再現原文修辭效果。漢語是動態性語言,而英文偏靜態,該譯文利用英語“介詞優勢”,將原文動詞“泄”譯為介詞“over”,傳達原作修辭效果。因此,這段譯文用詞自然,與原文貼切,完整、準確地譯出原文的語意信息,再現了原文恬靜朦朧的意境之美,力爭實現譯文與原文功能對等。
(二)從句法對等角度賞析
功能對等理論中的句法對等是從句法的角度對原文進行翻譯,譯者需將句子結構進行合理轉換,并使用恰當的翻譯技巧,找到貼合原文且能夠清晰傳達思想情感的譯法。譯者還可以對原文的文化背景、語言風格和習慣等方面進行研究,充分把握其句式風格。英語注重句法結構的嚴謹性與邏輯性,而散文則強調形散神不散,譯者翻譯散文時,可以通過調整句子語序、順序翻譯和重構等方法保持譯文連貫性,再現原文邏輯。譯文彰顯了原文句式結構特點,句式靈活多變,力爭達到與原文句法對等的效果。試看下例:
[原文2]沿著荷塘,是一條曲折的小煤屑路。這是一條幽靜的路;白天也少有人走,夜晚更是寂寞。荷塘四面,長著許多樹,菊菊郁郁的。路的一旁,是些楊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樹。
[譯文2]A cinder-path winds along by the side of the pool. It is off the beaten track and few pass this way even by day, so at night it is still more quiet. Trees grow thick and bosky all around the pool, with willows and other trees I cannot name by the path.
英語和漢語屬于不同語系,故存在諸多差異,在句法方面最重要的差異便是意形差異。漢語句法結構重意合,多隱形銜接,句中各成分根據語義與語境相互結合。而英語句法結構重形合,多顯性銜接,結構分明,輕重有序。因此,英譯過程中要注重句與句、段與段之間的銜接,往往通過替代、連接、省略和詞匯銜接等手段實現內容統一、語義連貫。楊、戴兩位譯者基于中英句法結構差異,增補連詞“so”,準確傳達出原文分句之間隱含的因果關系。
另外,英語為樹形句子結構,一個英語句子在主謂句的基礎上向下擴展,各種成分和從句附在基本句的主干上,多用長句;而漢語句子一般簡短明快,為竹節式句子結構,多流水句。譯者在翻譯時準確理解原文,并充分考慮英漢句子結構差異,打破原文句法結構,借用介詞和連詞化零為整,將原文分句合譯,同時長短句交替,最大限度地傳達原文韻味。
(三)從篇章對等角度賞析
篇章對等即語篇對等,是一種語言使用單位。一般情況下,篇章對等的賞析可以從上下文語境、情景語境以及文化語境三個方面分別進行。在從篇章對等角度賞析譯文時,譯者不能僅僅局限于對語言進行分析,而要在語言層面的基礎上,結合原文創作背景、語境以及思想感情進行全面分析。在從篇章對等角度賞析時,一般可以從直接引用、并列結構、段落等多方面進行對比,還可從替代、連接詞等技巧方面探討譯者是如何實現上下文連貫的。
[原文3]今晚若有采蓮人,這兒的蓮花也算得過人頭了;只不見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這令我到底惦著江南了。——這樣想著,猛一抬頭,不覺已是自己的門前;輕輕地推門進去,什么聲息也沒有,妻已睡熟好久了。
[譯文3]If any girls were here now to pick the lotus, the flowers would reach above their heads too ——ah, rippling shadows alone are not enough! I was feeling quite homesick for the south, when I suddenly looked up to discover I had reached my own door. Pushing it softly open and tiptoeing in, I found all quiet inside, and my wife fast asleep.
本文寫自1927年,當時正值四一二反革命政變,作者對時局突變感到驚恐與困惑。譯文結合當時社會歷史背景與作者心境,增補語氣詞“ah”,與下文“not enough”相呼應,并將原文陳述句譯為感嘆句,悲涼與怨憤之情躍然紙上。另外,篇章對等還需進一步斟酌詞匯翻譯,彰顯篇章的語言交際功能。兩位譯者基于原文語境,將“進去”譯為“tiptoeing in”,與前半句“softly”前后照應,將躡手躡腳進門的情境體現得淋漓盡致。因此,此譯文從詞匯使用到整體結構,都力爭實現篇章結構對等,傳達原文情感與意境。
(四)從文體對等角度賞析
文體是一種獨特的文化現象,不同文體的作品有著不同的語言特征。奈達在功能對等理論中雖強調“意義優于形式”,但是一名優秀的譯者應將同時實現意義對等與形式對等設為目標,這就要求在進行文學翻譯時,譯者在翻譯時必須熟練掌握和理解兩種語言的特征,盡可能自然地貼近原作文體風格,讓譯文讀者獲得與原作讀者相同或相似的感受,力爭實現文體對等。朱自清先生用委婉平淡的語言描繪了荷塘月色美景,行文簡潔流暢,這就是抒情式散文給讀者帶來的獨特魅力。
[原文4]月光是隔了樹照過來的,高處叢生的灌木,落下參差的斑駁的黑影,峭愣愣如鬼一般;彎彎的楊柳的稀疏的倩影,卻又像是畫在荷葉上。
[譯文4]As the moon shone from behind them, the dense trees on the hills threw checkered shadows, dark forms loomed like devils, and the sparse, graceful shadows of willows seemed painted on the lotus leaves.
抒情式散文往往意境深邃,講究“形散神聚”,語言簡潔凝練。譯者充分考慮文體特點,在翻譯時用語簡潔、地道,運用地道小詞(shone, threw, loomed),將一幅月光、樹影糅合在一起的生動畫面躍然紙上。譯者同時采用偏正結構(dense trees, checkered shadows, dark forms, graceful shadows),搭配貼切,化視覺為聽覺,將讀者帶入清幽美妙的意境,也反襯出作者內心的寂寞與苦悶。另外,譯者在翻譯時,將此段六分句合譯為一整句,且充分結合散文文體特點,用“as”這一地道小詞引出整句,句式結構多變,結合“moon”及“dense trees”,由遠而近,由靜而動,整個譯文如涓涓流水,烘托出溫馨幽雅的氛圍,激發讀者閱讀興趣。
結語
由于英漢語言文化差異,絕對對等一般難以企及,這就要求譯者必須在熟悉兩種語言的基礎上選取合適的翻譯技巧,實現最大化的功能對等。本文基于奈達的功能對等理論,分別從詞匯對等、句法對等、篇章對等及文體對等四個角度對《荷塘月色》楊憲益、戴乃迭英譯本進行賞析,強調譯者不僅要注意詞匯、句法對等,也要考慮篇章對等與文體對等對譯文的重要影響。譯者在功能對等理論的指導下進行翻譯實踐時,在熟悉兩種語言的基礎上要能夠選取合適的翻譯技巧,力爭打破形式上的壁壘,找到與原文最切近的對等語,準確傳達原文內涵,讓譯文讀者能夠領會到與原文讀者相同或相似的感受,實現最大化的功能對等。
參考文獻:
[1]Eugene A Nida. Towards a Science of Translation[M]. Leiden: E J Brill, 1964.
[2]Eugene A Nida. 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Translation[M]. Leiden: the Nether lands E J Brill, 1969.
[3]Eugene A Nida, de Waar. From One Language to Another: Functional Equivalence in Bible Translation[M]. Nashville: Thomas Nelson Publishers, 1986.
[4]Eugene A Nida. Toward a Science of Translating[M].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4.
[5]郭建中.當代美國翻譯理論[M].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0.
[6]譚載喜.新編奈達論翻譯[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