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大地 選章

葛峽峰（甘肅）

在甘南，草原上稀薄的空氣讓我眩暈而迷離。我是格薩爾王和鷹遺忘的子孫。我走過每一座經幡獵獵的藏舍，我努力探尋每一座山脈每一條河流隱藏的秘密。

多年來我從不懈怠，四處游走，努力熟悉每一聲狗吠每一棵草的呼吸。經幡獵獵。我遭遇過千年前風雪里的青稞，但山川毫無悔意。我遇見過白樺和松樹覆蓋的山坡下，每一座金頂的寺院，裊裊的桑煙和誦經聲充滿祥和。

我夢見每一顆露珠，有無數星辰閃爍的記憶。我熟知昨夜澄凈的尕海，冶海，大大小小的海子里，鷹擊長空，初綻的格桑的影子依舊鮮活。我夢見懷孕的母馬遇見明亮的早晨。

甘南，發辮飛揚的卓瑪姑娘。懷抱初生的羔羊目光澄清。

甘南，我用一生的光陰給心上的姑娘打造周身銀飾。把我的祝福，帶給每一位剛剛邂逅的親人。

拉卜楞

行走夏河，云很白，風很重。遠山上白雪潔凈。比雪還輕的，是月光。佛號裊裊，照著純潔的拉卜楞寺。

行走夏河，我用心捧一縷清晨明亮的安寧，步履蹣跚，轉鍋拉的腳步，世俗的呼吸越來越重。

這背倚龍山，面朝鳳嶺的吉祥之地，定有神靈護佑。還有大夏河自西向東北蜿蜒而流，形如吉祥的海螺。去達宗湖，湖水清澈、澄凈，適合祈福，種植夢想。

行走夏河遠足的朋友，請把諸神安放在草原，在扎西旗安放靈魂，請把大金瓦寺鎏金的銅獅、銅龍，銅寶瓶用心翼輕輕擦拭，請銅如意和銅法輪轉來來世的修行。

在拉卜楞行走，我今天雙手合十，感覺自己小如一片樹葉，往日俗念輕若一粒微塵。我不知道朝圣的路還要多久。

阿信的敘述

真喜歡，坐在這面熟悉的山坡上，讀詩和清風，任阿信老師深情地敘述“愛人在蘋果樹下……”

任桑子在夢里垂釣。寫下《中國母親》扎西才讓穿著黑夜的大氅徜徉柏樹林間，尋找獵豹和神祗。

那時，每一朵花都學會了微笑，像蒙娜麗莎。羞澀的愛人平靜地受孕，像蘋果樹。其實我的內心，拒絕任何形式的風暴，和閃電撕裂的天空。其實我一直生活在二十年前，畜牧學校一隅，通向騰志街，泥濘的雨水里，夢里一遍遍親吻這片青春的草原。

多河曲

桑多河流淌，近二十年桑多河日益見證羚城的繁華，走進一盞盞明亮燈盞里的人，告別青春和詩，走進了背叛昨天、出賣愛情的迷宮，他們都有著努力，慌張，畸形的影子。

我常常猜想，扭曲的影子會疼痛嗎？

迷宮里的他們有著期望里無盡的黑夜，無盡可供揮霍的謊言。

初心已告別青燈黃卷，手持前世諾言的祈禱者，忘了神的悲憫，一不留神，就化作自己欲望和肉身的靈童。

羊和草

神的草原，陽光教化草。草教化了羊群。

手持畫筆的人，感嘆自然和諧之美，身上卻散發出羊的膻味和血腥的味道。

神喻的草原，陽光教化草。草教化了羊群。我面對竊鉤者，一臉無辜。

手持畫筆的人，感嘆自然之堅韌，寬容和美。畫家離開，身上散發出羊的膻味和血腥。

而當周溝草原上，描摹、打胚、鑄造的四川工匠，把身子埋在草里，在當周溝草原復制流水。他們還要用鋼鐵、水泥和時光，打造一具碩大的雄鷹。

羚 城

街道像鏡面，被人們不厭其煩，一遍遍擦試，亮得能映射出了天空，天藍，云白，清風，微笑。

羚城的天更藍了，云更白了。清風都有青草和野花的芬芳。羚羊登高，潔白的雪燦爛無比。羚羊們逡巡綠色的領地，如夢氤氳。

山巒捧出哈達，流水，一汪綠水踏著歡快的節拍，看蜂群向野花求愛。看如織的人群，從四面八方涌來。

鳥聲拍打窗欞

清晨，卸下咋夜的殘酒，慵懶的夜。鳥鳴敲打窗欞，鳥兒不吝婉轉的歌聲帶我至曲徑通幽的廟花山村。

一片花海很美，荷蘭菊，薰衣草，金黃的葵。甚至一片洋芋，也奉獻出心靈的花朵。

一面面旗旌安靜，廟花山村，只有清風陪伴著明月，打坐的亭子也異常安靜。

白石山裸露白色的脊梁，冶海安靜，有著群山的倒影，清澈的內心。我愛這人類種植的黃金和馬匹，我愛這四周的山巒又一次向我聚集的致意，我愛這廟花山短暫的光明和溫暖。

祝福你們，廟花山村生活的農夫、羊群、獵手、善良勤勞的人民。我疼痛著你們經歷的疼痛。請莫辜負一生的陽光和愛人。請呼吸這高原潔凈的空氣和自由。

春天帖

望眼天空的衣衫薄如蟬翼。雨水、花蕾、清風，若隱若現。鳥鳴掛在桃花深處，小橋連著松林。小橋上青春的腳步如蓮。

我要去渭源老屋打掃經年的咳嗽、蛛網。用陽光編織花藍。大門外的桃花和青石肯定被微雨打濕。三月，打馬過故鄉，燕子又有北方的行程，那些深陷溫暖的心思，數著突如其來——場雨夾雪的素柬。

如果傍晚，落日提著燈籠，會照亮村莊最后的輝煌，牛羊歸欄，鳥兒歸巢。寧謐的故鄉，炊煙是她長出的白發，歡愉的村莊，肯定不會敘述，它黃金的糧食，樸素的菜疏，肯定會讓清源河帶走悲傷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