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楠的詩

你聽見了什么沒有

——割草機、頭痛、昏睡怎么就成了

現實生活的隱喻？

你聽見了什么沒有？

沒有！

在割草機的轟鳴聲中

頭痛的人，思維總是略微混亂

那未曾停止過的轟鳴

總會跟隨大多數人沉默的一生

犬吠與鳥鳴

午夜的犬吠，黎明的鳥鳴

無數次

靜悄悄地

我穿過它們的軀體

聲音：一點點地、暴力地膨脹，又溫柔地

延伸……和流動的空氣交融，碰撞

吸收周圍的黑暗與光亮

又忽然地離開——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

我想過自身

一旦開口的可能性

云的問題

至少，那一刻碩大的云朵在天空中

沒有被浪費。

它還在繼續：

一種飽滿的溫柔、沉靜

一種閃亮清澈的卷曲和舒展

好似我內心翻滾咆哮的浪花上，已經消失了

無數憤怒、無助、沮喪的泡沫之后。

當它顯現在河水之中時

我長久直視

多少時刻，我也曾對這無常的人世

如此投入——

但是，白云只有時間一個問題

它沒有生死的問題。

我只能孤零零站在白云中間

又將所有的白云，擱置在一邊

離開

候鳥在頭頂翻飛、集結、列陣……

是時候了——

母親說，父親已經走遠

再也沒回來過

在母親那里，他有時是一只

大翅黑蝴蝶，久久停歇在客廳的椅背上

有時是一陣風，輕輕推開臥室的門

有時是夢醒之后的恍惚

恍惚中的余溫

一小片陰影……

我軀體的疼痛快一年了

也突然消失……

候鳥高飛，踏上歸途——

我們繼續在世上，低頭走完各自的路

巨大的寂靜

野草回來了。野草和野草帶來的荒涼

幾乎占據了整個老屋的庭院

我和姐姐們站在坍塌的院墻外邊

過去了多少歡樂又荒蕪的歲月！

我們出嫁之后的新生活里

一棵幼小的香樟樹在這里代替我們

孤獨地生長——

橘子又紅了，柿子也紅了

但是我們的父親，從此只能在夢中活著

野草還在步步緊逼，帶來它們根部巨大的寂靜

方楠，筆名隨處春山，70后。詩歌發表于各類純文學刊物，偶有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