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采訪”

張珠容

晚間，我收拾完碗筷，又翻開冰箱查看里面的“儲備”情況，想著明天還需要買哪些菜，好搭配一天的伙食。在書房寫作業的兒子忽然跑出來喊住我：“媽媽，今天老師布置了一項口語交際的作業，我能采訪一下您嗎？”

“居然還有需要我配合完成的作業？媽媽手頭正忙……”我本想拒絕。

“求您了，媽媽，就占用您幾分鐘時間……”兒子懇求道。于是，我放下手頭的活兒，端坐在他面前，接受他的“采訪”。

“我們今天的采訪話題是‘走進父母的童年’，現在您依次回答我的幾個問題就好，”兒子說，“第一個問題是，您還記得小時候學過的幾篇課文嗎？”

“小時候的課文？那太多了。初讀《烏鴉喝水》時我只當這是一個有趣的寓言故事，后來隨著年紀的增長、知識面的拓寬，才知道烏鴉確實有那么聰明;學完《挑山工》之后我再看個子矮小卻時常一挑就是150斤擔的父親，瞬間覺得他是那樣高大;每每讀到《落花生》，我就不禁感到慶幸：我的母親與文章中作者的父親一樣，時常教導我們各種做人的道理……”

在長達幾分鐘的敘述之后，我主動終止了第一個話題。兒子意猶未盡：“媽媽，有空您可以再詳細說說小時候讀過的那些書嗎？”“當然可以！”

他接著提問：“您小時候玩過哪些玩具？”

“玩具？我們小時候哪有錢買像樣的玩具？小時候的我們，每件東西都能作為玩具！挖一堆黃泥，加點水一和，男生能捏出千軍萬馬，女生能捏出一堆娃娃;從母親的毛線球里扯出一根毛線，我將它頭尾一接，就能和同伴玩一下午翻花繩;去路邊折幾根鐵芒萁梗，折出勾狀進行拉勾勾比賽，也是樂趣十足;撿一截老師用過的粉筆頭，找個平地畫一組方格，一群小伙伴都會跑來爭著‘跳房子’！”

兒子聽了一臉羨慕：“雖然我現在有那么多玩具，可好像沒有你們小時候快樂……”我也感嘆：“是啊，這一代孩子的物質條件是跟上了，但快樂指數卻蹭蹭蹭地往下降。”

他很快又拋出另一個問題：“您小時候做過最勇敢的事是什么？”

談到“勇敢”這個話題，我也想起許多往事。我所在的農村，一個山頭一座房子，可我從來不怕黑，夜里常常是自己起身去幾十米外的廁所;我在田間地頭摔過不知多少跟頭，卻極少哭泣，拍拍身上的泥土就爬起來了;父親在干農活時，我時常孤身一人翻山越嶺給他送飯，從不害怕迷路，因為母親告訴我，方向明確，腳下有路，就一定能到達……若是說“最勇敢”，當屬12歲那年發生的一件事。那時我生了一場大病，父親帶我到福州的醫院去做一個不小的手術。進手術室前父親緊握我的手，一句話也沒說。我知道，他是擔心我一個人會害怕。手術全程我都清醒著，我的腦子里一直有一個念頭：我的爸爸在手術室外等著我，我的媽媽和哥哥姐姐在家里等著我……手術室里的護士忍不住夸我：“小朋友，你是阿姨見過的最勇敢的孩子！”

在一旁認真傾聽的兒子托著腮，一臉崇拜地望著我。“媽媽，雖然我是男生，可我覺得我都沒您那么勇敢，”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不過，以后我會努力努力再努力，成為你的防彈衣！”

“您小時候做過什么家務？是不是也時不時地偷偷懶？”

“那時你們都吃什么零食？大概多少錢，貴不貴？”

“你們同學之間會經常吵架嗎？吵完架后多久會和好？”

隨著兒子“采訪”的深入，越來越多的童年回憶涌上我的心頭。我很感激他能做這么細致、如此有意義的“采訪”。這次“采訪”不僅讓兒子進一步了解了他最親近的人的兒時狀況，也讓我重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這半生，然后明白：生活不是只有柴米油鹽，我曾經有過多彩的童年，我曾經也是一個快樂的孩子。今后的每一天，只要我永葆童心，生活的樂趣就能常駐。

責編/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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