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晚

劉英華

從沒有像今年的春晚一樣，過得如此疲累，雜陳五味。

作為一名銷售員工，沒有節假日可言。越是假期越忙碌。從前大人孩子趕年集，現在大集從市面上消失了，人們有事沒事的，都涌到商場超市來了。大年三十，一樣門庭熙攘，人聲鼎沸。

從臘月十八開始，一直上全天班，從早忙到半夜。我在空間里打油寫過這期間的工作狀態：

每天從一睜開眼忙到忙到清宵半

讀書寫字詩和遠方一再一再擱淺

像個沒有頭腦的機器高速地旋轉

真正的內心的自己消失消失不見

曾看過姜文的一篇叫狗日的中年

是呢是呢過什么年啊過個什么年

僅僅是身體上的辛苦還不算什么，面對一年中最黃金的銷售高峰，很多員工為了緊緊抓住這個機會也是拼了，為了搶顧客彼此翻臉、對罵、撕扯成一團的都有。我很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的人，為了錢，去拼命，甚至不顧臉面，不擇手段。

因為是年三十，下午2點半關門下班。匆忙買了些糕點罐頭奶制品，要趕回50里外的老家看看。老家還有我們獨立的農家小院，還有90多歲的婆婆。雖然婆婆跟著大伯哥住，但我還是要盡一份自己的心意。車里還給她準備了一頂絳紫色兔毛帽子，帽子一側有精美的繡花，幫她戴上，婆婆裂開掉光了牙齒的嘴，一個勁地笑。

回到自己的小院，下手灑掃除塵。小院也要過年啊，要除舊迎新。里外打掃通透，在院子中央擺一方桌，點上紅燭，這在農村貌似很講究。煮了一盤速凍水餃，端上三碗茶水放上三雙筷子，準備發錢梁。我不知道這個時辰適不適合發，也不懂怎么發，但是我沒有時間啊！我相信心誠則靈啊！燃燒的錢梁化成黑色的紙片風里飄啊飄，我雙手合十，祈福國泰民安，眾生安寧；祈禱家人健康順遂，吉祥和美。

暮色暗合，風塵仆仆往返縣城。這個大年三十的晚上出奇地寧靜。往年這時候鞭炮聲聲此起彼伏，今年下了禁放令，空中不見了絢爛煙花，只有滿天點點繁星。寬闊的馬路上，也只有我一個人在開車奔跑，路的盡頭閃爍著萬家燈火，多少人天南海北地趕赴，只為回到那個叫作家的地方，圍坐在一起吃年夜飯。

小區高高掛起的紅燈籠再次提醒我：過年了。拖著疲憊的雙腿爬樓進門。餐桌上有一蓋墊，蓋墊上有剛包好的圓鼓鼓的水餃。這是我那七十多歲的父親，在我回老家的間隙，和母親特意包好了給我送來的。他知道他的女兒太忙太累，根本沒有時間包水餃，顧不上換膝手術后常年的腿痛，騎了三輪車給我送來白菜豬肉餡的水餃、親手炸的刀魚草魚、還有花色年糕。我能說什么呢？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放棄你永遠時刻想著你的，只有你的生身父母，爹娘雙親。

盛上熱水餃，在熱氣氤氳中斟上兩杯紅酒。花瓶里換了清水，插上幾支新開的臘梅，就算過年了！“家中除夕無他事，插了梅花便過年”。”叮鈴鈴……手機適時響起，兒子打過視頻電話來。“媽媽！辛苦了，新年快樂！我挺好的放心吧，今年又回不去了你和爸爸要好好的啊！”視頻里，兒子露出一張英氣的笑臉。在這個億萬家庭闔家團圓的除夕之夜，我英武堅強的兒子，我任空軍上尉的兒子，和跟他一樣年輕可愛的戰友們一起，守衛在祖國的南疆，守護著家國的安寧，守望著春節的祥和。我整理好復雜的情緒，掩藏起身心的疲憊，笑臉相迎：“我和你爸都挺好的！你安心值班，下了班再好好補個覺啊！”

吃過水餃，年夜飯后，家中的衛生大掃除才剛剛開始。之前一直上全天班，顧客如潮水一樣涌來涌去，吃點飯都是偷得空閑攮送上兩口，別說是家里衛生了。束起長發在頭頂挽個髻，系好圍裙戴上膠皮手套，閉上眼做三個深呼吸：收拾！從主臥到次臥，從廚房到衛生間，上上下下、犄角旮旯、所有灰塵垢物都遁形消失吧！再登高掛窗簾，俯身換沙發墊。電視里正上演著春晚盛宴，只是容不得我坐下來細細觀看。聽到有喜歡的節目就跑過去，電視機前呆站一會兒。韓紅深情的一曲《世界那么多人》，讓我不由自主地淚流滿面；《只此青綠》唯美的畫面與演繹又美得讓我挪不動步……新年的鐘聲快要敲響了！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年！這是多么神圣多么美好的時刻！趕緊拿起手機拜年，給父母雙親拜年，給七大姑八大姨堂哥堂姐表哥表姐拜年，給領導拜年，給文友拜年，給我的一眾老師前輩們拜年！當最后一個祝福發出去，我脫去滿身塵灰油膩的舊衣服扔至陽臺，看看墻壁上的鐘表，時針指向了零點。

我把自己砸到床上，砸出一個深深的窩，砸進一個沉沉的夢。

——選自西部散文學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