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廬遇雨（組詩）

雪鷹

孫武苑

山草比別處精神

搖著風，有后世諸葛之氣

室內草席無塵，爐火映頂

照亮兩千多年無數戰場

刀劍，血淚，十三篇

計謀，不為殺人

導游說，止戈為武

不戰而屈人

雕塑下的山坡

有兩千年蔭蔽，有夫差

誤中的美人計

還有大隊螞蟻，按兵法

列隊。穹窿之下

從容行軍，守護他們的疆土

老屋

三條山澗匯流處

在四周的山的眼里

就是一張口

或窩頭的底部

舊瓦新磚，都是已經

凌亂的一口碎牙

傾塌，沒有掩埋木雕的

精美和當年的健碩

這個無錢醫治的病人

是癱瘓的前朝遺老

在初冬的夕陽下

等著坍塌的老房子，多像

我得了肺癌的父親

上真觀

三茅峰的臺階

烈日的白，如道

香煙裊裊，如道

大殿里鐘鼓齊鳴

老子聽到了他的經

唱，誦——道可道

門前的不材之樹

長壽秘訣，由祈福的

紅絲帶，為你講述

山坑口銀杏

你們的金發，子孫

隔空相望的眼神

相牽的手，讓一個異鄉人

動容。八百年

夫妻相守，靜觀日月星辰

歷經暑寒，聽風聲里不停的

傳播著善惡。背后的竹山

面前的村莊，都是你

看著長大的小子

路過此處，我只是你

偶遇的風一樣的行者

而對視的一瞬，卻讓我

找到了滋養余生的奶嘴

夜茶

從金華追趕月光

到焦巖，到壇頭

月光從田廬的臺階

鋪到臺門的孝道，一路上

你們沒有聽到，腳下碎銀的

叮當聲，和來自景觀燈的

囂叫。只想著這茅舍里

有茶，有詩，有一個人

茶是引子。詩是緣

月光是境。融進來

就是一屋子的人與情

晚紅

沒有半江瑟瑟，但也

穿透了松樹林，白鷺溪里

瀉金，瀉銀

我的網滴下的，是瑪瑙

耳墜。那一片格桑花

在浴火。一隊美人蕉

舉著火把。她們

在壇頭濕地燃起了

西天的晚霞

風不吹，就不是風了

懂得這個道理

你就能懂得，五千年的

歷史，是怎么來的

重復一個腔調，朝著

一個方向那是

信風。變著方向

時有時無，那是季風

是階段性的需要

冷熱短暫的交鋒

形成鋒面，往往會降雨

像今天，海洋風

已經被擠走

陸風變異，強勢控制

天空，保持塵土飛揚

或者飛沙走石之勢

誰敢說風不對呢

只有灰頭土臉的野草

在忽冷忽熱的風里

搖擺不定

冥想

呼吸是彩色的

動態，或靜態的

是鼻尖到人中的跋涉

如同螞蟻往復不停

搬運的，是生息之念

最環保的掃描

頭頸肩肢，心肝脾胃

每一絲游走，都在

界與道上，畫個卯

伸出的舌尖，退回體溫

退回澎湃。軌是窄的

也是順滑的

心，難得一見

尤其自觀。為見一面

一路疲憊，累了

睡了，也未見心的形色

還是呼吸入道

游絲一般，穿透三界

你聽到，靜的聲音

多么安靜

年夜

神與煞都在此刻齊聚

爆竹驅趕陰氣，順手丟下

更多的快樂。貼上標簽的

夜晚，生人共享的夜晚

你的餐桌在哪里

聲浪迭傳，滿世界的幸福

你在這團空氣里，浸泡

世上便多了一枚香甜的核桃

在朋友的家宴上，感覺

年夜更像年夜了，蓮子酒

與美食，只是點綴

年的味道，在微醺的

佳處，在百米之外的

武義江上，閃爍淮水的

波光。煙花炸開的天空

是壇頭的，還是油王的？

田廬遇雨

生同時，便有無數同題

而我們一直在寫

各自不同的詩，觀不同的

雨線，砸下來，濺起

不同的水花

只有此刻

我們匯在同一桌前

被同一壺普洱浸泡，和黛瓦上

隱忍的詩，一起跳動

字節落于石板，有誦讀之聲

那是我們的共振

如無數午后。雨腳

終于在此重合，踩住我們的

腳印、神經，踩住歲月里

某些撕裂的明暗之傷

我們發現，一經滋潤

田廬，就是詩廬

就是一首同題詩

壇頭的苔蘚

鳥來了，人來了

村莊來了，你始終在這里

鋪了磚，就扎進磚縫

砌了石，根就伸進石底

墻上也是家，小巷更幽靜

歲月的長卷，你用青綠記錄

細致入微。壇頭有了村落

你就是最老的村民

原住民，我向你報到

院落

大年初一光臨，茅舍

頓有暖陽照耀。這個年

便有了傳統概念，有了

滿園春色。是的

我的院子很大。有郭山

巖山，大公山，武義江

有車水馬龍，阡陌交錯

這無限的兼容，院落

便大于想象。而壇頭的

三間土房，一張床榻

才是安放靈魂的所在

百草，如我的心事

水芹菜瘋狂發育，客人

從四方而來，只是

茶桌小了點，怠慢了

各位，只能在

我的院子里，流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