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滋味長

浪子青

我喜歡讀書，但不“用功”?！坝霉Α钡娜瞬灰欢ㄕ嬲矚g讀書。

“用功”就往往含有“苦讀”的成分，往往為了“求知”而說服自己去涉獵那些本并不感興趣的書。蘇秦頭懸梁、錐刺股，面對經(jīng)典史籍，不眠不休，有苦無樂，那是為了成功而讀。這樣讀書，所造就的是專家、學(xué)者。我的嗜好雖然是讀書，但我讀書，則是憑自己的好惡去選擇，把書當(dāng)作朋友，憑感情去讀，用心靈去交流。書伴我工作、生活，陪我迎接星隱日升。“布衣暖，菜羹香，讀書滋味長。”讀自己喜歡的書是一種享受，是一種安慰，是一種溝通，是一種宣泄。甚至有時候我都不敢想象，人沒有了書的日子該怎樣生活。

比之于白天，夜晚的時間更像是屬于自己的。泡杯淡茶之后，或坐、或靠、或臥，然后翻開思讀已久的書，便可以忘乎所以了。漸漸地也就發(fā)現(xiàn)，只有夜深了，才能得到真靜，此時不會有人叩門，自己也無心訪人。等到了更深夜闌人已靜的時候，窗外風(fēng)吹樹響，隱約聽得小路上偶有零落的腳步聲，或是夜歸醉漢那粗粗壯壯的三言兩語。聽也罷，不聽也罷，反正妻兒早已甜睡，而我心靜如水，唯可入眼入心的是書中的言言語語，以及這言語文字迷幻而成的個個世界。自然也無意于萬籟是否俱寂，因書里世界的響聲已充盈于耳，當(dāng)然也不必想念窗外月行何處，只是坦然地漫讀詩書，放松的是自己的心靈。

在記憶中，最令我難忘的一段與書為伴的日子，是在大學(xué)讀書的那幾年。那時，書陪伴我打發(fā)了無數(shù)個晨昏，只要沒有課，我就會鉆進學(xué)院的閱覽室，一本又一本地翻看著《水滸傳》《西游記》《紅樓夢》《紅與黑》《復(fù)活》等等名著，這些著作使我一次又一次地走進神圣而激昂的精神世界。

拋開那些被迫為應(yīng)付考試而“讀”過的書，在我五十幾年的生命旅程中，伴隨我的都是面目怡人、內(nèi)容浪漫、態(tài)度可親，充滿童真、愛戀、驚險和想象的書籍，他們是我最好的朋友，為我解除郁悶和煩躁，與我進行心靈的交談和溝通，而且逗出過我的淚和笑，激發(fā)過我的愛與恨，使我在無形之中對人生的苦與樂多了一份理想，多了一份會心……

當(dāng)為了所謂的事業(yè)奔走于天涯海角時，書便成了我整個的世界。我喜歡林語堂、梁實秋的小品《幽默人生》《雅致人生》，作者以他天賦的幽默才能，極其從容的文筆，給我以充分的知識享受，其作品成為我喜歡的珍品之一。迎面撲來撒哈拉沙漠的熱風(fēng)，充滿異域情調(diào)的浪漫，那是三毛文字的特色。而無論是長篇還是短篇，是抒情還是議論，都那么認真，一絲不茍，把真誠和自然流露的是臺灣女作家羅蘭的專長。

而當(dāng)我情緒低落的時候，書更是會把我從感情的低谷里引向平坦的大道。“一個人光溜溜地到這個世界來，最后光溜溜地離開這個世界而去，徹底想起來，名利都是身外物，只有盡人的心力使社會上的人多得他工作的裨益，是人生最愉快的事情。”這是革命先烈鄒韜奮的話。于是我又想起毛澤東他老人家說過的話：“歷史的道路不是涅瓦大街上的人行道，它完全是在田野中前進的。有時穿過塵埃，有時穿過泥濘，有時橫渡沼澤，有時行徑叢林?！蹦敲次覍Νh(huán)境條件還有什么可指責(zé)挑剔的呢？我即便是一棵小草，也能折射出世界的光彩。告訴曾經(jīng)痛哭長夜的自己，站出來的，不是一個被憂傷壓倒的靈魂。

當(dāng)我把曾經(jīng)逢迎我的同志當(dāng)做是朋友的時候，他卻暗地里捅了我一刀，當(dāng)我為此苦悶找不出原因的時候，書告訴我：“朋友的面目各異。唱贊歌的并非真心實意。”順利時，朋友認識了我；困難時，我認識了朋友?！凹热惶柹弦灿泻邳c，人世間的事情就不可能沒有缺陷?！备螞r這偌大的宇宙，眾多的人群。于是我知道了，人與生俱來就處在矛盾之中，有得到的必有失去。誰也違抗不了這客觀規(guī)律，雖然我還是我。

值夜深人靜，若是又逢下雨，是讀書的至境。雨夜斷然是不會有人來訪的，自己更是心安得徹底。似乎雨一下，便落斷了自己和外面的牽連，只覺得燈下書前才是最好的去處。唐朝姚合的“秋燈照樹色，寒雨落地聲”，也真是極盡夜讀的蕭寒與冷寂。但若是讀有所悟，又何必在意于冷冷雨夜的孤寂？書讀到極處，如同寫到獨處，也往往是心至孤獨的時候，但那用心一悟的剎那，不也是頓悟之后擁有的滿懷欣喜與充實嗎？也許正是這寥落的雨聲催發(fā)了你那會心的悟徹。

紛落雨聲中，書也讀到快處，哪知“夜如何其”？直到“手中書冊墮無聲”，又有何妨？不如睡去！睡去！明日，也最好是在雨聲中醒來，想著昨夜的雨，昨夜的書……

工作順利時，我不陶醉；處于逆境時，我不灰心，因為有書幫我洞悉人生、探索生活的真諦。

——選自西部散文學(xué)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