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光被鳥聲托起（組章）

亞楠

我訝異于夜幕中無盡的轟鳴。似乎夜之盡頭，有一只金絲雀返回到了他的青春期。夜色正好，一場大雨之后，滿天星光把我引入夢境，幽幽地，就像行吟詩人被他的憂傷纏繞。這是一種什么力量呢？轟鳴聲若即若離。而我，只看見高速馳過的巨型卡車，用風馳電掣般的激情，把黃姚古鎮一寸寸拉近。

異鄉人用寂靜還原了最初的場景。而那時，一座座隆起的高丘宛若綿延的時光，由表及里，彼此映照中，把最深的眷戀留給了青山綠水。我沉湎于此，但見一道祥光升起，古老的神圣顯現，有如被星光照亮的花草蟲魚，彼此溫暖，成為了心中的圖騰。

而時光恰好就棲息在古老的巖壁上。微風過處，清凌凌的河水在夢中流淌。我仿佛聆聽到月光涌起的漣漪，那么靜謐，又那么深不可測。萬物歸于泥土，生命無涯，都必將在自己的疆域明滅、沉浮——

已經進入黃姚古鎮了，而我恰好才從甜美的夢境中醒來。

清流幽谷托起的古韻，就像春天的花朵，在暮色里散發著清幽的光。我拾階而上，捕捉那稍瞬即逝的明亮，似乎每前進一步，都會看見從前的自己。在這里，水就是一種心情，舒展且坦蕩，宛若澄澈之物吸納的回聲。

石頭并不說話。只是，它們都刻滿了時間的印記……那么遠，又那么近，就像觸手可及的云朵，不經意間早已不知所蹤。這或許就是一種心緒吧？天空如此空闊，可歸巢的鳥兒卻并不感到孤單。你聽，鳥聲清脆，那跳蕩的音符明媚而溫暖。

所以，當我獨自在帶龍橋上行走，卻并不孤獨。我只是覺得，在這天堂般的人間，只要靜心聆聽，就不會有負山水。

漸漸地，黃昏已褪盡色彩。此時此刻，靜謐的暗影已化為了幻象。而石壁之外，我似乎已經參悟了山水。這只是一朵花的秘密，從一開始，她就讀懂了古老的偈語。

是什么力量讓一棵榕樹能夠在巖石中生長？八百年時光，成就了一個奇跡，也鑄造出一種精神。就是這神話般的老樹，卻依然能夠枝繁葉茂，高大挺拔，就像巨人一般屹立在天地之間。我真是無法想象，一粒種子在石縫里發芽、生長，竟然可以長成參天大樹。或者就根本無人知道，這其中它到底經歷了多少苦難，但我總覺得，歲月已使它匯聚了超凡能量，因而它的每一片綠葉都能夠彈奏出生命的最強音。

所以在我看來，這棵巨大的樹就是一部神話。那里有日月星辰，也有風雨雷電……一種神秘力量被吸納，不斷放大，從而成為了巨人。而我在黃姚古鎮，看見龍脈綿延的時空，古老的激情被點燃，歲月越漫長，生命力就越旺盛。

歲月賦予它古老的年輪。

就這么守望著，被時光擦亮，被一個人的記憶擦亮。

而山水只是媒介，在行將遺忘的傳說中，他們用生命固守著自己的疆域。或許這就是精神，是一種生命的激情，有如地火，在大地深處奔突、燃燒。

假如終將遺忘，我只能記住這守望樓，相信每一個傳說都會生長出火焰。就像喧囂，潮汐般涌起，卻又復歸于寂靜。

所以呀，縱然靜默縈繞于山水間，只要還能夠喚醒人們的記憶，就不必給風以聒噪，不必在一次又一次疼痛之后，選擇離去。

因而當我在守望樓前駐足，只為繁星依舊能夠在心中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