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相的房子不見了

◎ 李任飛

公元前539年的春天，晏嬰出使晉國歸來，遇見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自己家的房子不見了。

怎么回事？什么人這么霸道？大臣的房子都敢強拆？

結果一問，這個拆房子的人的確太霸道了。拆房子的人到底是誰呢？國君齊景公！

齊景公為什么要拆晏嬰的房子呢？他并不是想弄得晏嬰無家可歸，相反是在原地建了一座豪宅，以改善晏嬰的居住條件。在晏嬰出訪期間，齊景公不聲不響地把這事兒辦了，是想給晏嬰一個驚喜。可惜，驚倒是驚了，喜卻沒有。

為什么呢？因為齊景公為了給晏嬰建大房子，讓他的鄰居都搬到其他地方去了。在這種情況下，晏嬰怎么辦呢？他也沒客氣，立即把新房拆了，恢復成了以前的樣子，把鄰居都請了回來。

晏嬰的做法讓齊景公很生氣。齊景公說，為什么這樣做？給我理由。

晏嬰呢，先是客套了幾句，然后說：“下臣我貪婪頑劣、喜歡大房子的缺點，連國君您都知道了，于是提高了我的住房待遇，這回我的罪過大了。”

先承認自己有過錯，態度很誠懇。接下來，他說：“前輩們說過，不圖下個好宅基，只圖下個好鄰居。我這些鄰居，今天與下臣為鄰，他們覺得很吉利。為了擴大我的房子，而違背鄰居的心意，我可不愿意這么做！”

然后晏嬰就軟磨硬泡，并且通過大臣田無宇幫忙做工作，最終取得了齊景公的諒解。

其實，齊景公一直想給晏嬰解決住房問題，但晏嬰很固執，無論齊景公怎么動員，晏嬰的態度就是不變，一不搬家，二不擴建。

于是齊景公就納悶了。晏嬰住的地方仿佛是棚戶區，地勢低洼，房子窄小，灰塵多，環境差。他為什么不愿意換個干爽開闊的地方住呢？

晏嬰的確是位奇人，他給出的理由也出乎齊景公的意料。他說：“我住在這里離市場近，買東西方便。”

身為朝廷重臣，用得著自己去逛市場買東西嗎？所以齊景公一聽就笑了，好玩好玩，于是接著話茬往下問：“你住的地方既然離市場近，那么應該知道什么貴什么賤吧？”

晏嬰回答：“既然得利于此，怎么會不知道呢？”看來晏嬰是胸有成竹。

但齊景公不信，偏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到底什么貴什么賤呢？”

晏嬰的回答是：“踴貴而屨賤。”踴是假肢，屨就是鞋。“踴貴而屨賤”就是假肢貴而鞋便宜。

為什么假肢會貴呢？當然是供求關系決定的。因為周朝有一種重刑叫“刖足”，就是砍腳，而齊景公很喜歡使用這種重刑，砍了很多人的腳，所以假肢供不應求。

齊景公為什么會刖了那么多人的足呢？

當時國家開支巨大，導致賦稅征收比例很高，為了推行重稅，所以采取重刑，交不上就砍腳。再加上齊景公隨意任性，濫用刑罰，對犯小錯誤的人也會采取刖足的懲罰。所以，那個年代的“失足”名副其實就是犯錯誤的代名詞。

總之，那是個等級差異巨大的社會，普通人的權益很難得到保障。

當然，齊景公也有他的可貴之處。他聽到這里，面露哀傷悲憫之色，想想這都是自己做的孽，頓生善念，于是下令減輕刑罰，給百姓提供一個寬松的生存環境。結果，齊國人民的幸福指數提高了，而晏嬰也非常巧妙地讓齊景公接受了他以民為本的思想。

（張秋偉摘自《晏子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