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讀一條河流

◎ 楊喜鵬

身處紅塵紛擾中，每感心累時，總會走至市郊一河流旁，靜默獨坐。

林密草茂，往來隨性，坐擁一條河流，看喧囂在波流中漸漸遠去，確有種釋然與敞闊。這一刻，我與河流深情凝視，河流和我如同知己，它靜靜地流淌，不發一言，只在水汽之中低回淺唱，卻是最好的交流了。

河水流而不竭，有如漫漫的人生。一泓湍急的清流，吻綠了荒蕪的土地，那是希望的潤澤，是在自然的擁抱下慢慢顯露出蓬勃生長的本色。綠是河的魂靈，淘盡斑駁，在激蕩的語言中洗去荒涼，刪減繁復。蔥蘢的綠隨波搖曳，鳥鳴在水面上波涌著眸光，像彼此心系的戀人，用細密的眼神輕柔地傳遞著對方的心思。

河流，按其大小分為河與江，小者為河，大者為江。不同的河流因走向與流量而形態萬千，當地的人們對河流的認知也不同。與我對面的這條河，每目睹到它激流奔涌的神態，卻總不禁使人心生奇想，難道是李白筆下的那條落于九天的銀河嗎？還是杜牧詩中的那條最先預兆春暖到來的江水呢？或是那條發源于青藏高原，盤繞于華夏大地上的九曲黃河？如都不是，卻如何這般超越了凡俗，擾亂了塵心。

靜觀河流，仿若周身籠罩著圣潔的光暈，軀體就停留在清流急逝的水面上，煩惱與憂愁都拋到了九霄云外，魂靈任由游走和安放，如沐浴一種天籟圣物的蕩滌，多么釋然與美妙！我在水流跌宕中體悟人生的得失，原來一生的沉浮可以這么小，這么短，被放逐在浪花奔涌的河流中。

多么欣然，與河相遇。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時而漂浮著三四片樹葉，有的隨波逐流，有的跌宕起伏，有的悄然隱逝……它們為了向往美好而輾轉奔流，久經沉浮。置身塵世，福禍相依，生命只為星斑一閃，煥發出一生的神采。鉛華洗盡，盡展容顏。

河流和我之間的沉默，如曠世之隔。在生命中，坦途和逆境每每相伴左右，歡欣與失意總是如影相隨。但是，當我們把他們讀成生命中的風景，滋味便會有所不同。這一條河流，氤氳著絲絲水汽，反射著點點光斑。我的思緒沿著澄明與幽深的河床，安然游走；我的生命在時間的光影里遠循而去，感到從未有過的舒心平靜。

河，匯聚了天地靈氣，日月精華。一條河，源于自然，歸于浩渺，其間，能窺見一種輪回；一泓清流，源自天籟，逝于蠻荒，回溯，可蕩滌世間灰垢。坐看流水，清靜縈懷，品的是人生，悟的是苦短。“仁者愛山，智者愛水”，世間最能令人一展愁眉的，唯臨水而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