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灶

劉龍飛

等自家菜市場開張后，褚華才意識到競爭激烈，于是希望自家食材能進入本市的新海大學食堂。

褚華想到小舅子曾在新海大學當保安，但離職已有兩年，怕是說不上話，隨后又想到鄰居陳金堂在新海大學食堂當廚師。他和陳金堂經常一起在社區活動中心下棋，如果找他幫忙一定沒問題。

褚華估摸著陳金堂下了班，就去敲陳家房門。

陳金堂看到來人是褚華，就一邊去拿酒，一邊說：“老褚，你跑來我家是饞酒、饞棋了吧，我前幾天忙，咱們沒好好玩，趕緊坐下陪我喝兩杯，再殺兩盤。”

褚華忙攔住陳金堂，笑嘻嘻地說：“老陳你先坐下，我有事相求。”陳金堂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停下來盯著他看，褚華躊躇片刻才說：“老陳，你聽說我開了家菜市場吧？”

陳金堂笑著點點頭，沒說話。褚華見對方不接話茬兒，只得硬著頭皮說：“現在生意難做啊。你是新海大學的廚師，我想通過你跟食堂經理搭上關系。你放心，我家的菜絕對物美價廉，事情辦妥，絕虧不了你。”

陳金堂嚴肅地說：“食堂剛換了經理，正好要招標食材供應商，你趕緊去報名吧。”

褚華咂摸著陳金堂的話，突然靈機一動：陳金堂現在說話不像廚子，倒像位領導，新任經理該不會就是他吧？他忙說：“老陳，謝謝你提供這信息，明天晚上我請你好好喝一杯，我還有事先走了。”

褚華出了陳家，立馬給小舅子打電話，讓他找還在新海大學當保安的哥們兒，去食堂打聽打聽，看陳金堂有沒有升官。

第二天中午，小舅子打來了電話，說：“姐夫，陳金堂不做飯了，剛當上了食堂經理。”

褚華聽完很開心，慶幸自己猜對了，他估摸著陳金堂下班到家了，就趕緊又去了陳家，不料剛到陳家樓下，就接到陳金堂打來的電話：“老褚，我已經在咱小區門口的酒仙居三號包廂了，飯菜都點好了，過來吧！”

褚華掛了手機，喃喃自語道：“這陳金堂，當了經理就是不一樣啊，接受請客都如此主動了。”

褚華趕緊趕到酒仙居的三號包廂，只見桌子上擺滿了菜肴，在座的除了陳金堂，還有他老婆以及另一個陌生男人。褚華心里不禁一哆嗦，暗說：“這陳金堂可夠狠的啊，這一桌子菜可不便宜，不過既然有事相求，就忍了吧。”

褚華趕緊跟陳金堂打招呼，陳金堂笑著讓褚華入座，給他介紹了陌生男人：“老褚，這位是我的多年好友吳東，他今天請我吃飯。我想起昨天你也要請我吃飯，就把你也叫過來了，你只要負責陪我喝酒就行了。你可不要跟吳東爭啊，他這人最要面子，你跟他爭，他會生氣的。”

褚華一聽，剛想客氣兩句，就見吳東瞪著他咄咄逼人地嚷道：“老褚啊，聽金堂說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叫你來的目的就是陪好他，我們一起祝他升任食堂經理。至于付賬的事，你不要管。我認識金堂比你早多了，我們可是光屁股長大的伙伴啊！”

褚華一聽就知道自己今晚不能請客了，所求陳金堂之事暫時也不能說了，于是只能和陳金堂喝起酒來，最后果然是吳東去買的單。

褚華回到家，整夜都沒睡好，他想不行就老老實實到新海大學食堂參與投標吧，但又不死心，不想輕易放棄陳金堂這個關系。

接下來幾天，他都去小區門口等陳金堂，希望有獨處機會再說說招標的事情，結果卻意外發現，這幾天晚上，陳金堂都是在醉仙居三號包廂吃宴請。

吃飯的除了陳金堂、他老婆、吳東，每晚都有不同的人，這些人褚華基本都認識，全是本城的菜市場老板，看來他們目的都和褚華一樣，但付賬的始終是吳東，這令褚華很好奇，特別想知道吳東是干什么的，竟如此財大氣粗。

這天晚上，等宴席結束，褚華偷偷開車跟蹤吳東回了家。第二天一大早，他又來吳東家門口蹲守，跟著吳東到了單位，竟然也是一家新開的菜市場。他找看門的一打聽，吳東竟然就是這家菜市場的老板。

這下陳金堂全明白了，望著這家菜市場的牌子，恨恨地罵道：“陳金堂啊陳金堂，吳東是你最好的朋友，招標不過就是走形式，中標人非吳東莫屬啊。怪不得每次都是他買單呢，這是不給我們任何機會，我要向新海大學紀委舉報你！”

不過褚華很快冷靜起來，心說：舉報是一定的，但口說無憑。醉仙居的老板老馬是我鐵哥們兒，人也正直，要他幫忙作證不就好辦了？

褚華偷偷藏在醉仙居外面，眼看著陳金堂帶著老婆、吳東和又一位菜市場老板走進了醉仙居的三號包廂，他隨后溜進醉仙居找到了老馬。

褚華跟老馬一說，老馬卻連連搖頭：“褚華啊，我可不會幫你舉報陳金堂。”

褚華氣憤地問：“為什么？你可是我鐵哥們兒啊。”老馬冷笑道：“陳金堂哪里是吃請？人家是自己買食材來借灶！吳東付賬只是做樣子，我只收加工費，剩下錢都退給陳金堂了。”

褚華很是愕然。老馬見他不信，就叫廚師拿來廚房工作記錄，又叫前臺拿來收款記錄，上面明明白白寫著：陳金堂每次來吃大餐，食材由陳金堂自己購買，廚房只負責加工。而吳東付的款，絕大部分也都返回給了陳金堂。

褚華傻了，盯著老馬喃喃自語道：“陳金堂這樣做，究竟是為什么呢？”

老馬嘿嘿一笑，看了眼手表說：“等他們吃完了，客人先走了，我們去偷聽，也許能聽到點真心話呢。”褚華趕緊點頭。

三號包廂的門還關著，但門外的服務員告訴老馬和褚華，客人走了，里面只剩下陳金堂和他老婆以及吳東。兩人輕手輕腳湊到門口，側耳細聽，聽到里面三個人正在爭論。

先是陳金堂老婆說：“金堂，我不想跟你演戲了。你為了躲別人請吃飯、求辦事，就假裝每天有人請吃大餐，可又舍不得花錢，從吳東那里買食材，讓他拿給飯店代工，還讓我和吳東配合你演戲，不就是當了個食堂經理，至于嗎？”

吳東接下來說：“金堂，嫂子說得對。你費盡心思恐怕還會被人誤會，你還不讓我報名參加你們食堂的招標……”陳金堂開口了：“老婆，我這樣做心里踏實，不然我怎么主持招標工作？至于吳東，我這幾天沒少在你家拿貨吧？一分錢都沒少給你，還讓你白吃白喝了好幾天……”

陳金堂老婆不說話了，吳東卻哈哈大笑起來，而窗外的褚華卻聽得臉火辣辣的。

轉天，褚華去新海大學食堂報名食材采購招標，并把事情的真相告知了他認識的每個菜市場老板，結果他們都去報了名。

一周后的晚上，褚華在家看電視，門外有人敲門。褚華打開門，卻見陳金堂出現在門口。

褚華趕緊請陳金堂進屋，陳金堂卻笑著搖搖頭說：“不了，說完就走。老褚，你的菜市場中標了，明天來食堂簽合同吧。”

陳金堂說完就要走，卻被褚華劈手抓住，笑嘻嘻地說：“老陳，我對自己中標不意外，我對你有信心，就給出了良心價。但該慶賀也得慶賀，叫上嫂子、吳東，醉仙居我請。”

陳金堂趕緊搖頭，笑著說：“老褚，您的好意我心領了，醉仙居連吃多少天了，我都吃膩了。要請就在你家里，這才是好味道啊。”褚華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