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真源
紫砂無聲,卻能帶來心靈上的沖擊。一件恒久流傳的藝術品,一定是安靜的,因為聒噪會沖淡紫砂器物中寧靜致遠的氣質。紫砂壺雖不能言,卻能于無形之中給人傳遞思想。安靜作為最為純凈的美學表現,能帶領觀賞者進入到一個與自然共舞的境界,可以是寒露微濕的河邊,感受著夜深人靜的悄無聲息;也可以是空山飛鳥的深林,品味那一份獨屬自己的時光。
作者李啟章曾在書中寫到:“要賦予茶器安靜的特質,才能讓人靜下心來,好好欣賞。”創作者需將自身的理解能力映射到紫砂壺之上,讓紫砂壺成為一件富有精神性的作品。“美”不單單是通過外表展現出來的,高超的技巧展現了精確的美感,卻不是有溫度的美感,唯有創作者將日常生活方式與人格特質融入到創作之中,才能構建一個“美”的世界。
作品《漁翁壺》是一件鋒芒不外露的作品,其渾身上下都透露著氣質的內斂。“漁翁”是詩詞中的常見意象,其往往伴隨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孤獨感。古人常常講“立象以立意”,意象是詩歌中的基本單位,同樣在紫砂壺之中意象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紫砂壺無言,往往就是通過意象來隱晦地抒發情懷。此壺采用“漁翁”這個意象,其實也是化用了柳宗元的詩詞,抒發了寧靜致遠的淡泊情懷。
此壺從兩個角度來表現《漁翁壺》的主題,一個是壺身較為直接的漁翁圖,這是一個直截了當的表現手法;其次就是壺鈕那個形如漁翁的蓑帽,是較為隱晦的表現。

紫砂藝術中的裝飾技巧豐富多樣,也都是以最樸實無華的手法去展現紫砂藝術天然的美感。此壺最大的裝飾手法便是陶刻。創作者以刻刀為畫筆,胸有成竹,洋洋落下,須臾間,一幅“獨釣寒江雪”的漁翁圖就完成了。此壺把紫砂陶刻的三個要點展現得淋漓盡致:一是簡潔,只見壺身寥寥幾筆九江深山清冷、孤寂的氛圍很好地襯托了出來,仿佛三言兩語道盡人生浮沉;二是協調,創作者沒有一味地去追求畫面的豐滿,而是有舍有得,適當的留白更是襯托出紫砂清新雅致的氣質;三是流暢,這一點也是最為考驗紫砂藝人工藝水平的一點。不管是字還是畫,在陶刻過程中都要一氣呵成,將字畫的靈動、氣韻原原本本地展現出來,切不可有死板、呆滯之意。此壺在陶刻的時候就極其注重這一點,尤其是“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這幾個字,豪氣而不張揚,內斂卻不顯小家子之氣,展現了創作者鮮明的個人特點。
從整體上來看,此壺選用蟹黃泥作為整體泥料。泥料在紫砂作品中是主心骨的存在,反映著作品的色澤、細膩程度以及透氣性。此泥料呈近田黃色調,甜嫩綿密,質堅而溫潤,給人一種輕巧活潑之意,很好地中和了整壺的清冷、孤寂之感。整器圓潤光滑、古雅淳樸,其形態近乎三分之一個半圓,線條流暢,展現出深厚的意蘊。遠遠望去,整壺就仿佛一頭戴帽子的老翁在江邊垂釣,這種歲月淡然靜好與自然融為一體,意趣油然頓生。此壺以圓器的柔美為主,又兼有方器大氣豁達的特色,就仿佛陰柔與陽剛之氣并存,二者水乳交融,相映成趣。
壺身非常飽滿,是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的沉穩。底座一馬平川,穩穩當當地立于平面,充分體現整壺的穩重。壺嘴的線條圓潤有力,仿佛一老翁正處于垂釣的狀態,可以把那直流的壺嘴看作是預感,樂趣從剎那間產生。壺把在中規中矩之間展現風格特色,弧度、大小恰到好處,圓中寓方,神韻悠長。壺把較往常比較粗,與整體搭配非常和諧,將整壺的重心穩穩地落在了壺心。此壺的樣式穩重古樸,卻有著一絲兩絲的神韻縈繞,仙氣十足。壺的流、蓋、把皆與圓的形態為主,展現圓圓滿滿的中國文化,讓人在賞壺之間不由心平氣和、心滿意足。
作品《漁翁壺》雖不是什么宏大的主題,但是內外流淌著的是一種淡泊明志的隱士之意,與歷史上流傳著的有關漁翁的古詩詞有著異曲同工之趣。這樣的精神在如今復雜的社會中實屬難得,人們總是在忙忙碌碌地追求,或是理想,或是愛情,或是財富,當心靈被物質占據,填充得雖滿卻仍然空洞不堪。適當放慢腳步去感受一下寧遠淡泊的情懷,或許是對心靈的升華與修煉。
結語:作品《漁翁壺》做工優良,意韻非凡,將中國特有的淡泊情懷以優質的方式展露出來,將文化底蘊與紫砂融為一體,使紫砂文化也能擁有深厚的底蘊,不失為一件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