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丟了的孩子

走丟了的孩子

它站在那兒

側著頭打量著這個未知的世界

這是春天? 新葉萌芽閃著微光

一只幼年的珠頸斑鳩

眨動金色的眼簾打量著世界

它呆呆地? 笨笨地站在那兒

我突然想起

鄉村集市上那個走丟了的孩子

不只是秋天才落葉子

洋槐花落了? 笨槐花落

春末很快就到了酷暑

布谷叫過后蟬鳴一天勝過一天

也許是缺雨? 也許是蟲害

有些葉子開始變黃

一場小雨? 枯葉落了一地

那位每天坐在林蔭里的老人呢

已經有幾天沒見了

電話里她說江一郎的紀念集出來了

里面也收了您的詩

細想? 那已是前年融雪時的事了

電話里我不敢多問? 怕她淚水決堤

怕她內心的苦化為隱忍的抽泣

一個多么優秀的詩人啊

那么快就走了

是啊? 林木森森? 眾生蕓蕓

不只是秋天才落葉子

差異

那伏在地上的是紫花地丁

粉紫色的一大片是二月蘭

它們開在向陽的坡地上

像一群樸實的鄉下孩子

玉蘭在風中搖曳

把影子擲在淙淙的溪水上

陽光中的迎春燦爛明媚

簇擁著它們高貴的皇后

春天? 春天又一次到來

帶著雨意? 花香和泥土味的風

山桃? 懸絲海棠和丁香沒有變

對于那些挨過了命運危難的人

對生命的所知已迥然不同

幾顆蓮子

幾顆遠道而來的蓮子

被我撒到了一處河灣里

這是一條偶然經過的河水

不知明年會不會有一片搖弋的芙蓉

有意而為的事有時并不成功

有些事毫無征兆卻令人猝不及防

一顆、兩顆、三顆

我把它們撒下去，水波微小毫無聲息

有一種寄托會永遠埋在心里

有一種宿命源于一只巨大的手

偶然而無形的給予

月是故鄉明

因為遠隔萬里

因為疫情，因為中秋的臨近

想起外孫和外孫女

也許今年不會有月餅吃了

女兒在微信中說：沒有也好

月餅太甜了

腦海里突然映出少年時

故鄉月明，伴我們成長

母親烙那么多圓圓的小糖餅

紅糖和芝麻的香甜如今都還記得

在異國他鄉? 一塊圓圓的月餅

印有美麗圖案的月餅

少年的他們? 也許會同我一樣

記住些什么

月光如水? 照亮故鄉也照亮他鄉

古人說? 月是故鄉明啊

是啊，有些回顧不只是惆悵

月光下的記憶有些也是香甜的

人生中是否有一條神賜的小路

迷途的人總在心中詢問

人生中是否有一條神賜的小路

一個孩子從黑暗中走來? 他腳下

荊棘叢生而臉上卻綻開了可愛的笑容

他跌跌撞撞? 一個少年迎風而長

而人生中是否有一條神賜的小路

一個離開了父母走出了家庭的青澀者

他形銷骨立? 曾輕飄得像一個紙人

這世間只有烈火和冷雨? 沒有同情與憐憫

我們都曾期盼過那條神賜的小路

當我們鬢發生霜? 蹣跚行走

當我們身陷病榻邁不出自己的困境

在某些靜聽風雪的孤單中回憶起溫情與愛

那時? 也許我會感到是有一條神賜的小路

（林莽，白洋淀詩歌群落和朦朧詩主要成員，中國作家協會詩歌委員會委員，《詩刊》編委，北京市作家協會理事。著有《我流過這片土地》《永恒的瞬間》《林莽詩選》《秋菊的燈盞》《記憶》等詩集多部，詩文集《時光瞬間成為以往》《穿透歲月的光芒》和《林莽詩畫集》等。現任《詩探索·作品卷》主編。）

編輯：耿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