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封信給你

李汝珍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

我學會了給你寫信

在信中，寫下:湖水、碼頭、云朵

你的背影

這些都是想起你時

腦海中閃現的事物

我還會用灌了藍色墨水的鋼筆

一個字一個字工整地寫下：

多好啊，萬物被雨水清洗了一遍

傍晚的風，涼涼的

茉莉在我屋前，開白色花

每一個從身邊經過的人

都和我打招呼

當然，還有一些細節

不能告訴你

我不能告訴你

每一天，我都在練習一個字

練習一遍，就想你一次

練習十遍，就想你十次

如果練習一百遍

整個的日子就亮了

我喜歡用顏色泛黃的紙給你寫信

粗糙的質地、舊時光的味道

是我能給你的最可靠的記憶

至于寫了什么內容都很隨意

比如，告訴你我生了一場病

馬上又好了

問問你那里的天氣

是不是和我這里一樣任性，多變

出門時，不要忘了帶傘

我認真想過了

如果你明天來看我

我就在開著野水仙的青峰路邊

等你。那時，你會看見我的笑

比所有的花兒還好看

你會來嗎？我不確定

不如給你寫信吧

寫你一開心，就瞇起的眼

不輕易示人的溫存

生氣時，皺起的眉頭

給你的信寫到第三段了

我在里面加了思念、回憶、暖和

它們橫平豎直

看起來沒什么特別

但每一個筆劃

都有你能感知的溫度

寫著寫著

我就擔心起你來

你累嗎

身體不舒服了

用不用上醫院

我多不愿意

我有了那么多頑疾時

你也跟著不好

最近，雨水又多了

所有的生命

看起來都很新鮮

巨大的湖面，田田荷葉

在風中涌動綠色的浪潮

最多的紅蓮

有215 瓣花骨朵

給你的信寫到第五段

我就寫不下去了

也許會有好長一段時間

都沒辦法繼續

所以，請把之前我給過你的那些

與普者黑有關的句子

重新讀一次

請仔細辨認

從撇到捺，從提到勾

從草頭到豎心

從起筆到落款

那些跳動的火焰

要是你也想給我寫信

就寫吧。我希望

它們與信仰、堅持有關

如果，可以給我力量

就給我力量

可以給我愛

就給我愛

你看，世上那么多美好的

我們都配擁有

包括，一起走過的路

我沒有記住的地名

兩個人，老了的樣子

當有一天，你的雙眼空無一物

我仍是你最后的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