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月,陳芳媛
(貴州大學,貴州 貴陽 550025)
1.國家及權力的產生是馬克思恩格斯權力監督思想形成的歷史條件
原始社會,生存環境惡劣,人們出于生存考慮形成團體,建立了以公有制為基礎的平等關系,形成了以血緣關系為紐帶的氏族、部落,為了方便管理產生公共權力,這種權力具有普遍認可的約束力與控制力。隨著生產力的進步,出現社會分工與協作,迫切需要專門的管理機構和人員,人們通過推選的方式產生領導,并設立議事會、人民大會、軍事酋長等相應的組織機構,行使共同體的權力,負責管理生產活動以及內部公共事務。隨著生產力進一步發展,生產關系改變,剩余產品出現,產生了利益分歧和矛盾,出現了不同的利益群體,即階級。各階級為了維護自身利益,建立了專門的暴力機關,即國家。國家接替了原始社會氏族的公共權力,成為整個社會的管理者,從而使原始社會的公共權力具有“政治性質”成為國家權力。“這樣的職位(指執行宗教職能等職位),在任何時候的原始公社中,例如在最古老的德意志的馬爾克公社中,甚至在今天的印度還可以看到,這些職位被賦予了某種全權,這是國家權力的萌芽。”[1](P522)所以,國家權力伴隨著階級和國家的產生而產生。
2.市民社會決定國家的理論是馬克思恩格斯權力監督思想形成的理論條件
馬克思的國家理論認為市民社會決定國家。1843年馬克思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中對黑格爾關于國家與市民社會關系的唯心主義國家觀進行了批判性分析。家庭和市民社會乃是國家存在的最基本的前提條件,“國家是從作為家庭和市民社會的成員而存在的這種群體中產生出來的。”[2](P166)市民社會決定國家,國家的政治權力也是基于市民社會而產生的。
恩格斯認為國家是階級矛盾不可調和的產物。當社會自身出現矛盾而又無法解決時,便分裂為相互對立的對立面,“為了使這些對立面,這些經濟利益互相沖突的階級,不致在無謂的斗爭中把自己和社會消滅,就需要有一種表面上凌駕于社會之上的力量。”[3](P170)這種力量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緩和社會矛盾,將其沖突限制在一定范圍之內,恩格斯將這種從社會中產生又處于社會之上,且逐漸同社會相異化的力量稱之為國家。“國家是以一種與全體固定成員相脫離的特殊的公共權力為前提的。”[3](P94)“國家這個有組織的暴力,……如果沒有一種似乎駕于社會之上并在一定程度上脫離社會的‘權力’,它便無法存在。”[4]因此,馬克思恩格斯筆下的權力是一種政治權力。
3.巴黎公社的經驗教訓是馬克思恩格斯權力監督思想形成的現實條件
1870年,拿破侖三世為維持歐洲霸權侵占德意志領土,蓄意挑起與普魯士的戰爭,結果法國戰敗,使得法國工人階級的不滿情緒持續增長,直接導致1871年3月18日的法國巴黎公社起義。這次起義是無產階級開始建立統治的第一次英勇嘗試,締造了第一個無產階級政權即巴黎公社,它是“工人階級的政府”,奠定了共和國民主制度的基礎。但由于凡爾賽反革命政府的瘋狂反撲,巴黎公社僅存72天。斗爭的失敗使工人階級清醒地認識到,沒有監督的政府必然要變成腐敗的政府。為了防止腐敗的發生,公社采取普選制和公職人員的薪酬不得高于工人工資的措施,將國家權力機關及其公職人員置于人民監督之下,防止從社會公仆變為社會主人。由此,馬克思恩格斯認為社會決定國家,為了保證權力的歸屬,必須實行權力監督,防止人民與公職人員社會角色錯位。
古希臘時期的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以及歐洲資產階級革命時期的洛克、孟德斯鳩、盧梭等人的資產階級權力制約理論,構成馬克思恩格斯權力監督思想的理論基礎。
1.西方古代權力制約學說
(1)亞里士多德:分權理論的源頭。亞里士多德是繼蘇格拉底和柏拉圖之后的古希臘偉大哲人,他在社會分工和分化的基礎上,提出政體三要素:議事、行政、審判。他認為政體的穩定與否取決于三要素是否各司其職,保持穩定狀態。國家政體優良與否的衡量標準是它對腐敗是否具有免疫功能。對于如何防止權力腐敗、政體變異,他主張掌權者首先要忠誠,嚴格要求自己,具有擔任某一職務的才能;其次,要遵守民主平等原則,且任期不宜過長;再次,不提倡使用特權;最后,突出強調法治的重要性和優越性。亞里士多德認為,沒有約束的公職權力會出現被濫用情況,可以用“中庸的原則、權力主體的交替、權力機構的分工、職能的細化及相應的法律制度,來消除實踐中曾出現的或將來可能出現的權力擴張現象,限制權力的越界,以保證社會正義的實現”,[5](P45)實現國家穩定。亞里士多德的分權理論不是現代意義上的分權,它局限于權力內部職能的劃分,沒有國家權力機構的劃分,其分權學說可以認為是近代分權理論的源頭。
(2)波利比阿:分權向制衡的發展。波利比阿是古希臘時期的歷史學家,他在亞里士多德基礎上結合羅馬的混合政體,提出分權制衡。他將羅馬政體分為三個部分:執政官、元老院、公民大會,執政官負責管理政治和軍事事務;元老院是權力機關,掌握任命權、財政權、外交權和司法權;公民通過公民大會對爭議的問題進行投票表決。三種權力相互牽制,相互合作,實現均衡,防止一方權力獨大。波利比阿和亞里士多德的學說理論,為近現代分權理論的形成奠定了理論基礎。
2.西方近代資產階級權力監督制約學說
(1)洛克的分權學說。洛克提出近代分權理論,系統闡述分權學說,他在總結英國政制基礎上,從法理論角度出發,本著保護個人自由權利為目的,避免權力的腐敗與專制將國家權力一分為三,交由不同機關行使。立法權是國家最高權力,國王和內閣共同行使執行權和對外權,三權既界限分明,相互獨立,又彼此制約,協同行動。
洛克的分權理論具有法律至上和人民主權的特點。當人民需要時,便會將自己的部分權力轉讓給社會的專門機關,立法機關以明文規定的法律代替專斷的命令來進行統治。這種立法權的實質是“得自人民的一種委托權力”。[6](P49)他認為,“只要政府不消失,立法權就絕不能重新回到人民手中……如果掌權的人由于濫用職權而喪失權力,那么在喪失權力或者規定的期限到了的時候,社會可以重新擁有這些權力,人民就有權行使最高權力……把立法權交給他們認為合適的新人。”[7](P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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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克的分權思想對于資產階級要控制王權和貴族特權表現得更為濃重,其關注點在于不斷找尋某種外在力量來實現對國家權力的制約,最后的答案是“只有人民才能通過組成立法機關和指定由誰來行使立法”。“當人民發現立法行為與他們的委托相抵觸時,人民方面仍然享有最高的權力來罷免或更換立法機關。”[6](P50)他所尋找的某種外部力量就是人民的力量。洛克的分權理論在當時起到一定的進步作用,但仍存在局限性。受當時英國的政治體制、環境和法律的變化影響,他的分權論忽略了司法權獨立問題。他雖然主張三權分立,但對外權是行政權的一部分,于是,三權分立實際上是立法權與行政權的兩權分立。在如何保證三權平衡的問題上,洛克沒有進行深入和系統的闡述,所以他的分權理論還不能算是現代意義上的分權。但值得肯定的是,洛克的分權思想已經包含對權力的民主監督思想。
(2)孟德斯鳩的三權分立與制衡學說。與洛克相比,法國啟蒙運動時期孟德斯鳩的理論則更為成熟。他在吸收洛克的法制思想、人民主權思想及分權學說的基礎上,提出了更為系統的分權與制衡理論。他以自由主義原理為基礎,主張國家權力應該保障政治自由,這里的政治自由“是做法律所許可的一切事情的權利”。[6](P50)其實現是以國家權力不被濫用為前提條件的,為此,他提出分權。
孟德斯鳩還對權力監督進行了制度化設計,將國家權力分為立法權、司法權和行政權。立法權由人民集體所有,行政權由國王掌握,司法權由人民選舉出來的人組成的法庭執掌。立法權和行政權不能同時集中,司法權也要獨立,否則自由就不存在了。孟德斯鳩重視行政權對立法權的制約,重視權力內部的分工與制約。他的分權與制衡理論貫穿于權力監督理論之中,成為三權分立學說的精髓。
(3)盧梭的人民主權論。盧梭的突出貢獻是提出了完整的人民主權論:人民共同體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人民主宰權力,神圣不可侵犯,政府和法律必須聽從,主權不可轉移、不可分割、不可替代。人民委托授予政府的權力,政府應聽從人民、服務人民。政府的統治意志只能是公民或法律(國家的根本大法)的意志。
對于直接民主選舉,盧梭認識到民主的相對性和民主制的局限性。他認可代議制,卻既不想將立法權和行政權分立,又不想將二者不加區分的結合使用。雖然立法權和行政權的矛盾使他無法找到恰當的方案和途徑來踐行人民主權論,但其仍具有積極意義,即他使公共權力的歸屬問題在理論上得到解決,進而從根本上否定封建專制學說。但遺憾的是,他沒有為資產階級的政權建設提供具體可行的方法。
(4)杰斐遜的雙重分權理論與人民參政。杰斐遜是美國獨立戰爭時期著名的資產階級革命家,有“革命之父”之稱,他提出雙重分權理論和人民參政理論。杰斐遜支持民主制,提倡建立民主共和國,認為政治民主化能夠保障人民權利,防止專制和暴政。同時他還發展了孟德斯鳩的三權分立學說,認為三權分立應以主權在民和自由原則為前提,人民是國家權力的來源,正義權力應該在多數人身上。他認為政府權力過分集中,終會走向腐化和暴政。他將國家權力分為立法、行政、司法,三權相互牽制,主張限制司法機關的權力,以保持平衡狀態;國家總統的任期應給予限制,最多可連任一次,防止個人獨裁。立法方面,設立兩院即眾議院和參議院對議案進行雙重審議;主張“中央政府具有管理外交和國防事務、州際關系等權力,各州則掌管公民權利、法律、治安及一般涉及的事務,各郡掌管各郡管轄范圍內的地方事務”。[8](P109)以此國家權力分散到地方各級政府,形成縱向權力制約機制,中央和地方在對外事務上保持一致,其他一切內部事務可自行處理。他認為這種從中央到地方的層層分權,既能避免官僚主義和政府腐敗,又能使人民關心國家事務,加強對政府的監督。
總之,前述政治思想家對國家權力的論述有一個共同點:對權力進行合理的分配和適時監督,使其保持在一定范圍內,處于均衡狀態,防止權力腐敗。
馬克思恩格斯對上述諸多思想進行了批判性繼承,尖銳指出資產階級分權學說的階級實質:資產階級及其學者“以極其虔誠的心情把這種分權看作神圣不可侵犯的原則,事實上這種分權只不過是為了簡化和監督國家機構而實行的日常事務上的分工罷了”,[9](P224-225)并在人民主權理論的基礎上,提出了權力監督思想。馬克思恩格斯對此沒有專門的著作,但權力監督思想卻貫穿其國家觀和權力觀始終。
1.馬克思恩格斯權力監督思想的萌芽時期
馬克思曾信仰黑格爾唯心主義國家觀,他認為理性決定社會進步與否,國家是公共權力的代表,是“合乎理性的社會存在”,應該按照理性辦事,平等對待所有人。這一時期他的國家理論具有顯著的“黑格爾色彩”。《萊茵報》的工作經歷使他對黑格爾的國家觀產生疑問:為什么現實與理論(黑格爾)發生了矛盾?他在《關于林木盜竊法的辯論》中開始質疑為什么國家權威不像描述的那樣是大眾利益的代表,反而成為私人謀取利益的工具,為私人利益服務。[10](P160)在《摩塞爾記者的辯護》中他論述了國家不顧摩塞爾人民大眾利益的事實。馬克思在反思和鉆研大量資料的過程中,吸收了費爾巴哈的唯物主義,認識到黑格爾的國家觀是一種顛倒的唯心主義國家觀。于是他指出市民社會決定國家,國家源于社會,國家的權力來自市民社會,應該從市民社會中挖掘國家及權力產生的依據及影響因素。由于受費爾巴哈的思辨哲學影響,他的這些觀念理論只是一種抽象的認識,并未觸及國家權力的經濟根源。可以說,馬克思在《萊茵報》時期完成了由唯心主義向唯物主義的偉大轉變,開始從社會和國家的角度對權力及其相關理論進行研究,為自己權力思想的建構作了理論上的準備。
2.馬克思恩格斯權力監督思想的形成時期
隨著研究的深入,馬克思開始涉足經濟領域研究,發現了人類社會的異化現象。他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特別詳細的論述和分析了異化的原因和結果,指出私有財產是異化產生的根源。他開始把國家和權力的產生同社會的物質生產相聯系,深入到了國家與權力產生的經濟根源和階級本質。他指出統治階級用國家及其國家權力這個工具來維護所謂的“共同利益”,只不過是統治者自己的利益。
1871年繼巴黎公社之后,馬克思在《法蘭西內戰》中論述了無產階級專政的實質是廣大勞動人民自己掌握政權,管理社會,無產階級專政實現了國家權力回歸社會的實質。馬克思還對無產階級如何奪取國家政權以及實現政權的鞏固作了詳細論述。他認為無產階級要奪取政權,就要摧毀資產階級的國家機器,建立無產階級自己的國家政權。他還表述了國家的政治統治職能和公共管理職能。他認為無產階級專政的實質是權力回歸人民,回歸社會。《法蘭西內戰》一文表明,馬克思恩格斯已經意識到權力在無產階級專政內部也避免不了異化,所以他們針對巴黎公社的經驗,提出為了防止無產階級國家權力出現類似資產階級國家權力的異化現象,必須對權力實行監督和制約。
3.馬克思恩格斯權力監督思想的完善時期
馬克思在1879—1882年間閱讀了柯瓦列夫斯基、摩爾根、梅恩、拉伯克和菲爾等人有關人類學的著作后撰寫了《人類學筆記》(《國家和文明起源》),全面深入分析論證了國家和權力產生的社會歷史條件。馬克思去世后,恩格斯承接馬克思的思想,繼續以《古代社會》一書為材料,對國家和權力思想進行深入的研究,于1884年完成《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恩格斯不再持以批判的姿態,而是以一種新的角度來審視家庭、私有制和階級及國家的源起。他在深入論述國家發展和演進的過程中,對國家權力的形成過程進行了全面闡述。他認為,國家公共權力的設置是出于社會分裂為階級的需要,隨著國家的發展,公共權力也得到不斷加強。法國巴黎公社失敗使馬克思恩格斯深刻的認識到沒有監督的政府勢必會導致政府的腐敗,因此,馬克思恩格斯提出,為了保證權力的歸屬性,防止社會公仆變為社會的主人,就必須實行權力的監督。至此,馬克思恩格斯的權力監督思想較之前得到進一步闡述。
總之,馬克思恩格斯權力監督思想的發展與其唯物史觀的發現密切聯系,這一發展過程也正是馬克思恩格斯歷史唯物主義觀的形成過程,也是國家和社會的辯證關系的揭示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