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維忠：一個農電工的愛與“欠”

文/王若宇

周維忠（左一）

很多時候，人們喜歡用樸實來形容質樸、善良的人。樸實有很多種狀態，性格憨直是一種，良善謙遜也是一種，而全國道德模范周維忠是什么樣的？他的女兒周莉用了一個“憨”字來形容自己的父親。憨并不是愚笨，而是一種從心意、敢擔當的精氣神。

農電工的愛與欠

周維忠生于儀征沿江村，長于沿江村，工作、生活都在這里。他說，農村人最樸素的善良是他對這片6.6平方公里土地最深刻的印象。過去，沿江村還沒有普及農業機械化，到了插秧和麥收的時候，鄉親們總會互相幫助。對于周維忠來說，正是有這幫互助的鄉親才支撐了他童年的生計。“小時候，我們家里條件不好，吃了上頓沒有下頓。”那時周維忠家只有幾畝薄田，很難維系四個正在發育的孩子的口糧，只能到其他人家里“借”糧。

“說是借，其實人家也從沒計較過。那時候，誰家里也沒有多少余糧，都是看我們幾個孩子正長身體，從自己的口糧里勻出來的。”就這樣，吃著鄉親們勻出來的口糧，周維忠慢慢長成了一個結實的小伙。后來，鄉親們還一起推薦他當了村里的農電工，解決了生活來源問題。“當時村里很多年輕人都想要做農電工，因為大家對我的關心，讓我留在了這個崗位上，從那時起，我就想著一定要報答鄉親們。”

這份報答轉化成各種行動——為貧困戶繳納電費、給孤寡老人送終……周維忠的種種善舉，不僅幾乎耗盡了心力，也耗盡了財力。農電工只是電網編制外的農村維護人員，工資待遇并不高，為了給十幾戶貧困家庭繳納拖欠的電費，周維忠還借了外債。“當時我沒敢跟老婆說，我還年輕，總能賺回來，怕她不理解我。”現在回憶起來，周維忠依然覺得虧欠妻子蘇俊琴。為了讓家里的生活過得下去，讓女兒的生活更好些，柔弱的蘇俊琴只身到遼寧當了十三年的搓澡工。這期間，蘇俊琴只有在農忙時，才會回家與周維忠短暫相聚。雖然“什么時候才能還清外債”的抱怨聲總會在電話那頭響起，但妻子每個月依然會把搓背攢下來的辛苦錢匯回來。這種同甘共苦更加深了周維忠的歉意。多年以后，蘇俊琴知道了丈夫借債的緣由，周維忠本以為少不了妻子的一通罵，沒想到妻子竟明白自己的心思，懂得情義無價。蘇俊琴說：“窮日子里過來，我吃過不少苦，希望身邊的人能少吃這些苦。”

電爸爸的兒與女

“你相信光嗎？”這是一句網絡流行語。對于35歲的唐久亮來說，數十年如一日照顧自己的“電爸爸”周維忠就是他生活里的光，這道光為他和他的家庭點亮了希望。

二十四年前的夏天，周維忠第一次看見唐久亮時，他正在翻垃圾箱找吃的。“當時我去他家里收電費，卻看到了這樣一幕。”當時周維忠的心就揪了起來。他了解到，這孩子的父親半失明，自己因為遺傳母親的智力缺陷，生活難以自理。周維忠默默替他們補上了每月的電費，“我騙他們說，政府減免了他們的電費，讓他們放心用電。”這一騙就是數十年。

周維忠把唐久亮當成自己的孩子，不僅為他洗澡、換干凈衣裳，還給他做飯、帶著他回家。彼時年幼的周莉心里有說不出的委屈，對她而言，母親遠在外地，一年只有十幾天能見面，而父親“撿”回來的孩子，不僅搶了她的玩具，還把她喜歡吃的菜都吃光了。看著女兒委屈的模樣，周維忠帶她來到唐久亮家破敗的房子里。屋里的霉味令周莉難以呼吸，看著唐久亮蜷縮在角落里的父母，她的心和父親一樣揪了起來。

周維忠帶來的光讓唐久亮心里亮了起來，他不僅開口喊周維忠“電爸爸”，還會用自己的方式感恩周維忠，每到天氣不好的雨雪天，唐久亮總要一路護送著周維忠去工作。如今，每逢節假日，周莉總會來到自己曾經“怨恨”過的唐久亮家里，探望這個“兄弟”。

好人就要做到底

在儀征供電公司的幫助下，蘇俊琴回到了儀征，在離家不遠的供電所倉庫做保管員。農電工編制改革后，周維忠的待遇提高。負債的日子終于結束，周維忠一家聚在一起，沒有謀劃攢錢翻修房子，也沒有想貸款買車，而是達成了“好人做到底”的共識。

除了繼續為有困難的家庭代繳電費，為老人們解決生活問題，還能做些什么？新冠肺炎疫情發生后，周維忠有了新的思考。那段時間，周維忠幾乎天天都要到村里看望孤寡老人，為他們代買口罩、測量體溫。“這幾年來，村里的獨居老人越來越多，他們的孩子都不在身邊，我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騎著電動車在各家各戶間穿梭，老邁的臉龐和老邁的村莊讓周維忠心里越來越難過。

沿江村是農業村，在保護基本農田的前提下，難以引入工業，村子對年輕人缺乏吸引力，他們更愿意到城里打工。而這種情況背后，周維忠卻有另外的深憂。“村里的老人沒有年輕人贍養，而年輕人在外面打工，很可能到了老年才回到村莊。”面對這樣的情形，有再多像周維忠一樣的人，也很難照顧到方方面面。周維忠認為，“好人”的“好”，是應該先讓村子欣欣向榮起來。

2021年11月，周維忠被評為全國道德模范，這份榮譽鼓舞他去承擔更多責任。回到沿江村，周維忠接受組織任命，成為儀征市經濟開發區沿江村黨支部第一書記。“駐村第一書記的職務，讓我對幫助村莊發展有了更大的想法。”周維忠積極尋找合適的項目引入村子，“幫村民增收，讓人們看到新農村的新希望，就是我最大的任務。”

2022年春節前后，周維忠每天早上六點多出發，繞著村子查看情況，幫人們解決問題，直到天黑才回家。沿江村科研五路上的路燈是前不久在周維忠牽頭下架設的。考慮到外出務工的年輕人回村的時間點，他趕在春節前完成了這項工作，期待讓他們看到村莊的新面貌。

面對全國道德模范的榮譽，周維忠無論是在采訪、演講中，還是在平時的交流中，總是說自己只是做了很普通的事情。周維忠口中的普通，讓我們對道德模范多了一些思考。周維忠幾乎傾盡一生的奉獻是很難用金錢去量化的。周維忠這樣一個平凡的農電工，用多年的時間給大眾上了一堂生動的道德課——用盡自己的力量幫助身邊可以幫助的人，才能讓所有人相信每一個微小的個體也有向善的能力和向善的力量，每一個家庭都能凝聚向善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