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月餅，右手蓮藕

兒子不喜歡吃月餅，從他會吃飯起，一應的食品，五彩紛呈，哪里有月餅的位置？跟他講我小時對月餅的向往，好不容易誘他吃一口，他無比艱難地咀嚼，而后說一句：“媽媽，這月餅真難吃。”我望著精心選購的月餅，有草莓餡的，有桂花餡的，有肉松餡的……只只都精致得很，家人卻不愛。其實——我也不愛吃了。

小時的記憶，卻刀削斧刻般的。渴盼月餅的心，到了中秋，就成了一只振翅飛翔的鳥，滿世界里飛。再窮的人家，也要買幾只月餅應應節的。月餅攤在桌上的一張牛皮紙上，金黃的，層層起酥，上面點綴著五仁和桂花。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我們把這個數字數了又數，希望多出一兩只來。但是沒有，每年都是這么多，六只月餅送外婆，四只月餅留給我們兄妹幾個分了吃。

母親把送外婆的月餅，也是數了又數，然后用牛皮紙包好。牛皮紙外面，滲出誘人的油來，香得纏人。我們守在一邊，巴巴地等著母親一聲令下：“給外婆送去！”這簡直是天籟啊，我們爭先恐后的，提著母親包好的月餅，還有幾節蓮藕，一溜煙向外婆家跑去。

這其中的好處，我們兄妹幾個都心知肚明的，雖然母親在身后追著叫：“不要吃外婆的月餅啊！”嘴里答應著：“哦！”心里想的卻是，外婆哪會吃月餅呢，外婆說她不喜歡吃的。

矮矮的外婆，每次接了月餅，都笑瞇瞇挨個摸我們的頭，然后聞聞月餅，給我們一人一只。我們起初佯裝不肯要，但小手早已伸出去了，可愛的月餅，就躺到了我們的掌上，泛著好看的光澤。哪里能抵擋得了它的甜蜜？輕輕咬一口，再咬一口，滿嘴生甜。吃得小心而奢侈。吃完，外婆再三叮囑我們：“不要告訴媽媽呀，就說外婆全收下了。”我們齊齊答應：“好！”那一刻，我們愛極了矮矮的外婆。

但還是被母親知道了，因為我們嘴上有消不去的月餅的味道。母親說：“又吃外婆的月餅了？”我們嚇得不吭聲。母親就搖頭：“外婆老了，你們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會有好多的月餅吃啊。”

這話讓我記了很多年，有些事情可以等待，有些則不可以。譬如月餅，我現在可以大把大把地買，而我的外婆，卻永遠吃不到了。

成家以后，我也給母親送月餅，在中秋的時候。母親或許也不愛吃月餅了，但當我左手月餅，右手蓮藕歸家的時候，我的母親會開心得像個孩子。她屋里屋外轉悠著，手忙腳亂地給我們張羅吃的，神情里飄蕩著快樂，像我當年渴盼月餅時一樣。想普天下的母親，一生的付出，等待的，不過是這一刻的回報，兒女還把她記在心上。記得，對于一個母親來說，就是大幸福了。

（選自《花未央，人未老》，丁立梅著，作家出版社2016年版）

—— 鑒賞空間 ——

吳伯簫以散文的自由筆法抒寫了關于燈籠的一些記憶，展現了真切而鮮活的民俗現象，傳遞了深刻的文化意蘊。本文作者用溫婉的筆調，敘寫了兒時中秋節給外婆送月餅的情景，生動形象地勾勒出一幅家鄉中秋節的民俗風情圖，熱情謳歌了月餅牽系的濃濃親情，并從側面贊頌了新時代的美好生活。

大家在讀這兩篇散文時，要注意體會不同時期、不同風格的散文作品的獨特魅力。《燈籠》選材豐富，綜合運用了多種表達方式，行文率性、自由，形散而神不散。《左手月餅，右手蓮藕》以小見大，通過一件小事來反映民俗風情，凸顯人性的美好。

—— 讀有所思 ——

1.本文開頭為何要寫“我”小時候對月餅的向往？

2.請你選擇家鄉特有的一種風俗，仿照本文選材，寫一篇散文，表達自己的某種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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