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性服務業FD I對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

孫緒曉

（天津商業大學， 天津 300134）

一、問題的提出

中國作為制造業大國，截止2020 年，中國制造業增加值連續11 年位居世界第一位。2020 年，制造業增加值為26.6 萬億元，占全世界的30%左右。但在規模和產能快速擴大的背后，中國制造業仍面臨研發投入不足、競爭力不足和附加值較低等問題。如何提高技術效率，優化產業結構是中國現階段亟需解決的問題。

隨著經濟全球化以及社會分工的不斷深化，經濟結構逐步由工業化轉向服務業化，服務經濟是全球經濟發展的新趨勢。生產性服務業從制造業中剝離，作為獨立的產業進行發展，其具有高技術資本、高知識資本的特點。但制造業是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的前提和保障，制造業通過外部購買來滿足自身相對劣勢的中間需求，不僅提高制造業的全要素生產率，而且促進了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兩產業融合發展（王芳，2021）。中國作為全球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高是制造業發展的關鍵。大力吸引生產性服務業外商直接投資（以下簡稱為生產性服務業FDI） 是促進我國生產性服務業快速發展，以及提高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重要手段。從產業關聯的視角出發，生產性服務業FDI 對制造業形成產業內技術溢出效應和產業間技術溢出效應。產業間技術溢出效應相較于產業內技術溢出效應更易發生。生產性服務業跨國公司為保持市場競爭優勢，會對東道國企業采取保護措施，防止發生產業內技術溢出。相反，生產性服務業跨國公司為提高自身生產效率，會主動向東道國上下游企業提供通用技術支持，形成產業間技術溢出。而通用技術的傳遞不會直接影響企業的核心競爭力，生產性服務業跨國公司更易發生產業間技術溢出。在產業關聯以及技術溢出理論下，雖然眾多學者開始研究生產性服務業FDI 對制造業效率、制造業競爭力以及制造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等方向的研究，但少有學者研究生產性服務業FDI 與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內在機制的問題。因此，本文在相關理論的基礎下，利用中介效應模型，探究生產性服務業FDI 是否以及如何通過技術創新能力、成本費用影響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通過實證分析豐富了生產性服務業FDI 對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作用機制。

二、文獻綜述與假設提出

基于產業關聯和FDI 技術溢出的視角，在梳理關于生產性服務業FDI 對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影響文獻的基礎上，提出技術創新能力和成本費用兩個中介變量對生產性服務業FDI 對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影響的作用機制。

(一)生產性服務業FDI 通過技術創新能力影響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

多數學者認為，跨國公司為保證自身技術的比較優勢地位，防止同行業的技術泄露，使自身處于競爭優勢地位，從而產業內技術溢出效應小于產業間技術溢出效應（姜瑾和朱桂龍，2007；金成曉和王猛，2009；李有，2010）。產業間技術溢出效應分為前向技術溢出效應和后向技術溢出效應。產業間技術溢出效應，特別是前向產業技術溢出效應使得生產性服務業FDI 促進制造業技術創新能力的提升，進一步促進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

生產性服務業FDI 為下游制造業提供服務，發生產業關聯效應，生產性服務業FDI 提供的高技術含量服務，需要為下游制造業提供一定的技術支持，形成產業間技術溢出效應。從技術吸收視角，生產性服務業FDI 降低了制造業的尋求技術和人力資本的時間成本，降低了投資回報風險，生產性服務業FDI 通過使制造業加大研發和人力資本的投入，有助于提升對制造業效率的促進作用（沙文兵和湯磊，2016；郭根龍和魯慧鑫，2017）。劉艷（2013）從產業關聯角度，認為作為服務供給者的服務業FDI 與東道國下游制造業產生產業間技術溢出效應，通過提升東道國制造業技術水平，提升了中國制造業生產效率。而技術創新能力的提升有助于提高制造業的全要素生產率。因此，生產性服務業FDI 通過與上游制造業形成技術溢出效應，促進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生產性服務業FDI 需向上游制造業購買產品，與其發生產業關聯，由于生產性服務業FDI 具有高技術特點，內資企業之間、內資與外資之間均會形成激烈的競爭關系，有助于制造業提升技術創能力，促進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陳偉和馮志軍，2010）。因此，生產性服務業FDI 通過與下游制造業形成技術溢出效應，促進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

綜上所述，生產性服務業FDI 提升了制造業的技術創新能力，技術創新能力的提高促進了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因此，基于上述提出研究假設1：

生產性服務業FDI 通過技術創新能力影響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

(二)生產性服務業FDI 通過成本費用影響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

外資企業進入東道國生產性服務業，可以通過降低制造業的制造成本和交易成本，進一步提高制造業的全要素生產率。生產性服務業FDI 通過降低中間生產要素價格和提高東道國生產性服務業專業化程度，進而使制造業形成的規模經濟，降低東道國制造業的制造成本，進一步提高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生產性服務業FDI 通過競爭效應和提高制造業專業化水平（宣燁，2012），降低東道國制造業交易成本，進一步提升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

生產性服務業FDI 進入東道國市場，豐富了東道國生產性服務的數量和種類（Markusen，1989），導致生產性服務業的市場競爭更為激烈，降低了生產性服務業整個行業的市場價格和交易成本，使東道國制造企業專注核心技術的發展（Blind 和Jungmittag，2004），有助于擴大企業生產規模，形成規模經濟效應，提高了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生產性服務業FDI 可提供技術、知識密集型服務，遠遠領先于東道國生產性服務業，雖然跨國企業為保持自身競爭地位和市場份額，產業內技術溢出不易產生（Wang 和Blomstro¨m，1992），但先進的技術進入東道國，有助于調動本土企業的積極性，東道國生產性服務業得到發展，擴大了東道國生產性服務業的規模（江靜等，2007），降低了東道國制造企業的制造成本，提高了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生產性服務業FDI 為東道國制造企業提供技術密集型生產性服務，為使下游制造企業選擇技術密集型生產性服務，外資企業更愿提供管理經驗、人員培訓等通用技術支持，產生產業間技術溢出，跨國公司從長期發展戰略目標考慮，為保持企業生產活力，跨國公司愿為東道國上游制造企業提供技術支持，以提高生產性服務的質量和種類，發生產業間技術溢出，使制造企業集中于提高專業核心業務水平，降低制造業交易成本，從而提升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

綜上所述，生產性服務業FDI 降低了制造業的成本費用，成本費用的降低促進了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因此，基于上述提出研究假設2：

生產性服務業FDI 通過成本費用影響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

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選取：科學研究、技術服務業和地質勘查業；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以及租賃和商務服務業。國民經濟行業分類標準2011 版（GB/T4754-2011）中29 號“橡膠和塑料制品業”在《中國統計年鑒》2011 年及以前分別為“橡膠制品業”和“塑料制品業”；36 號“汽車制造業”和37 號“鐵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設備制造業”在《中國統計年鑒》2011 年及以前為“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41 號“其他制造業”在《中國統計年鑒》2011 年及以前分別為“機械制造業”和“工藝品及其他制造業”。考慮數據的統一性，將2009-2011 年“橡膠制品業”和“塑料制品業”加總得到“橡膠和塑料制品業”；將2011-2018 年“汽車制造業”和“鐵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設備制造業”加總得到“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將2009-2011 年“機械制造業”和“工藝品及其他制造業”加總得到“其他制造業”。因此，選取2009-2018 年制造業28個細分行業作為樣本。

(二)指標選取

1.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

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測算方法包括生產函數法和前沿生產函數法。由于生產函數法主觀性強、假設條件與現實情況偏差較大，故選取前沿生產函數法。田友春等（2017）從行業層面對全要素生產率的測量方法進行了系統的比較研究，認為DEA-Malmquist 指數法更適用于行業層面的數據選取。陳菲等（2017）、張如慶等（2014）在測算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中，均采用DEA-Malmquist 指數法。由于需計算2009-2018 年制造業28 個細分行業的全要素生產率，考慮樣本十年跨度，故選取DEA-Malmquist 指數法測算制造業細分行業全要素生產率，取自然對數，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

2.生產性服務業FDI

生產性服務業FDI 的指標選取，包括生產性服務各行業FDI 實際投資額占各行業固定資產總投資額的比重（韓德超，2012）、生產性服務業實際利用外商直接投資額（沙文兵和湯磊，2015）、生產性服務各行業FDI 金額占實際外商直接投資金額的比重（孟萍莉和董相町，2107）。參照沙文兵和湯磊的方法，選取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實際利用外商直接投資金額，并根據各年度的平均匯率調整為人民幣計價，再以第三產業國內生產總值進行平減，取自然對數，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

3.中介變量

中介變量包括技術創新能力和成本費用。對于技術創新能力指標的選取分為新產品銷售收入和有效發明專利數。結合實證分析需要，故選取有效發明專利指標衡量創新能力。成本費用包含制造成本和交易成本。主營業務成本衡量制造成本；營業費用衡量交易成本。故選取主營業務成本和營業費用之和表示成本費用衡量成本費用。中介變量均取自然對數，數據來源于《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工業統計年鑒》和《中國統計年鑒》。

4.控制變量

控制變量選取行業規模、盈利能力、能源消費、R&D 人員投入力度和內部和外部R&D 投入經費力度，如表1。

表1 控制變量說明

(三)構建模型

為檢驗生產性服務業FDI 是否通過技術創新能力、成本費用影響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構建如下中介效應模型：

其中，TFP表示i 行業t 年的全要素生產率，FDI表示t 年的生產性服務業FDI，NP表示i 行業t 年的技術創新能力，Cost表示i 行業t 年的成本費用，IS表示i行業t 年的行業規模，Pro表示i 行業t 年的盈利能力，EC表示i 行業t 年的能源消耗，RDP表示i 行業t 年的R&D 人員投入力度，RD表示i 行業t 年的內部和外部R&D 投入經費力度。c、c、c、c、c為常數項；u表示不可觀測到的個體異質性的截距項；e表示隨時間而變化的隨機擾動項。

溫忠麟和張雷（2004）將中介效應檢驗分為三步，第一步利用模型（1）檢驗系數α是否顯著。若不顯著，則不存在中介效應；若顯著，進行第二步和第三步，利用模型（2）、（3）分別檢驗兩組系數β、δ和γ、θ是否顯著。若全部顯著，檢驗系數δ和θ是否顯著；若至少有一個不顯著，則進行Sobel 檢驗判斷是否顯著。

圖1 中介效應檢驗

圖2 中介效應檢驗程序

四、中介效應檢驗結果與分析

分別檢驗生產性服務業FDI 和3 類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FDI 是否通過技術創新能力、成本費用中介變量影響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

(一)技術創新能力的中介效應

表1 為技術創新能力中介效應檢驗結果，根據溫忠麟的中介效應檢驗步驟，可以得出生產性服務業FDI；科學研究、技術服務業和地質勘查業FDI；租賃和商務服務業FDI 第一步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第二步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第三步均在10%的水平下顯著為正，技術創新能力體現出顯著的部分中介效應，假設1 得到驗證。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FDI 第一步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第二步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第三步未通過顯著性檢驗，技術創新能力體現出顯著的完全中介效應，假設1 得到驗證。

為比較技術創新能力在生產性服務業FDI 對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影響中的中介效應大小，分別計算了中介效應大小和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比重。可以得出3 個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的技術創新能力中介效應趨同。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FDI 的技術創新能力中介效應最小，說明其難以從技術溢出中提高技術創新能力進而提升制造業的全要素生產率。

(二)成本費用的中介效應

表2 為成本費用中介效應檢驗結果，根據溫忠麟的中介效應檢驗步驟，可以得出生產性服務業FDI；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FDI 第一步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第二步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第三步均未通過顯著性檢驗，成本費用體現出顯著的完全中介效應，假設2 得到驗證。科學研究、技術服務業和地質勘查業FDI第一步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第二步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第三步在10%的水平下顯著為正，成本費用體現出顯著的部分中介效應，假設2 得到驗證。租賃和商務服務業FDI 第一步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第二步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第三步在5%的水平下顯著為正，成本費用體現出顯著的部分中介效應，假設2 得到驗證。

表2 技術創新能力中介效應回歸結果

計算得出成本費用在生產性服務業FDI 對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影響中的中介效應大小。與技術創新能力相比較，總體上技術創新能力的中介效應大于成本費用的中介效應，即技術溢出效應的主要作用機制是生產性服務業FDI 通過技術創新能力提升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成本費用中介效應在3 個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總差異較大。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FDI 的成本費用中介效應占比最大；科學研究、技術服務業和地質勘查業FDI 成本費用中介效應占比最小。說明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FDI 更大程度降低了制造業的成本費用，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得到了較大提升。

表3 成本費用中介效應回歸結果

五、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結論

1.生產性服務業FDI 對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影響機制研究中，發現技術創新能力呈部分中介效應；成本費用呈完全中介效應。

2.從生產性服務業FDI 中介效應占比來看，技術創新能力中介效應占比為53.16%，成本費用中介效應占比為41.70%，說明生產性服務業FDI 主要通過技術溢出提升制造業技術創新能力來提高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

3.技術創新能力在3 個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中占比趨同；成本費用則差異較大，其中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FDI 占比最大。

(二)政策建議

1.合理吸引外資，降低成本費用和提高技術創新能力。根據實證分析的結論，生產性服務業FDI 產生產業間技術溢出，可以有效降低制造業成本費用和提高技術創新能力。政府應加強生產性服務業的引資力度，通過降低準入門檻、降低企業所得稅和完善相關知識產權保護法等手段吸引外商投資，為生產性服務業FDI 技術溢出的產生營造良好的市場環境。但需考慮能源消耗、生態環境等因素，合理引資，實現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經濟綠色可持續發展。

2.引進高質量人力資本，大力提高制造業技術創新能力。制造業技術創新能力的提升需要高質量的人力資本與生產性服務業FDI 提供的服務相匹配，有利于通過技術溢出提升制造業技術創新能力。制造業企業可以為符合條件的高水平人才及子女提供較為完善的生活配套設施服務，吸引并留住人才。同時，生產性服務業FDI 為我國提供了高質量人才，制造業企業通過“看中學”和“干中學”的方式吸收高水平技術，培養內部技術人員的水平。

3.加強產業融合程度，促兩產業共同發展。生產性服務業FDI 是制造業發展到一定程度而剝離出來，其具有技術密集型特點，我國生產性服務業發展水平較低，難以為制造業提供高水平服務，制造業難以實現高水平發展。生產性服務業FDI 在一定程度上不僅提高了我國生產性服務業的行業發展，而且提高了制造業的技術創新能力和降低了制造業成本費用，加速了兩產業的產業融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