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 優,何 聰,葛 晨,白銀箱,張 娜,趙鶴齡
(河北省人民醫院重癥醫學科,石家莊 050051)
急性腎損傷(acute kidney injury,AKI)是重癥患者常見的并發癥之一,發病率可高達50%,顯著增加了患者的死亡率及經濟負擔,因此,早期診斷和預防AKI十分重要[1]。近年來隨著床旁超聲技術在重癥患者中的廣泛應用,研究者發現腎阻力指數(renal resistive index,RRI)在預測AKI的發生、嚴重程度及轉歸方面具有一定作用[2-3]。然而,一些研究對RRI預測AKI的能力并不肯定[4-5]。造成這種矛盾的原因之一是RRI的影響因素眾多,如年齡、心率(heart rate,HR)、氧和二氧化碳等,且不同背景及人群的因素不一致[6-7]。但這些研究大多為非重癥患者,對于重癥患者尤其是膿毒癥休克患者,由于伴有炎性反應及血流動力學不穩定,本身RRI值比非重癥患者高[8],其RRI是否受其他因素的影響尚不明確。因此,本研究的目的是尋找影響膿毒癥休克患者RRI的因素,以更好地利用RRI預測AKI。
本研究為前瞻性臨床觀察研究。選取2017年11月至2018年10月本院重癥醫學科連續收治的膿毒癥休克患者。入選標準:(1)年齡≥18歲;(2)預計住重癥監護室(ICU)時間大于或等于24 h;(3)符合Sepsis3.0確診膿毒癥休克標準,即感染或疑似感染患者且序貫器官功能衰竭評分(sequential organ failure assessment,SOFA)急性增加≥2分,伴有持續性低血壓,雖經恰當的輸液復蘇,仍然需要應用血管收縮藥物以維持平均動脈血壓(mean arterial pressure,MAP)≥65 mm Hg及血清乳酸大于或等于2 mmol/L[9]。排除標準:(1)孕婦;(2)已經存在AKI或AKI恢復期者;(3)慢性腎臟病(腎小球濾過率小于30 mL·min-1·1.73 m-2)者;(4)明確有腎動脈狹窄、腎實質損傷者;(5)持續心律失常無法進行腎臟超聲測量者。經醫院倫理委員會同意,由于本研究利用床旁無創超聲技術,不增加患者的痛苦和費用,超聲檢查結果不影響最終治療決策,無須獲得家屬的知情同意(審批編號:2017科研倫審第126號)。
1.2.1臨床資料收集
記錄患者的年齡、性別、基礎疾病(高血壓、糖尿病、冠心病、肺部疾病)、來源、感染部位。超聲測得RRI、每搏輸出量(stroke volume,SV),并計算心臟指數(cardiac index,CI),記錄超聲檢查時的HR、收縮壓、舒張壓、MAP、中心靜脈壓(如果患者留置頸內或鎖骨下中心靜脈導管)、去甲腎上腺素用量等。患者入選時即抽取動靜脈血標本,測定血常規(日本希森美康XN-10血液分析儀)、血氣分析(德國羅氏cobasb 123全自動血氣電解質生化分析儀)、血肌酐(serum creatinine,sCr)及尿素氮(日本日立7600-110全自動生化分析儀)、降鈣素原(廣州萬孚生物技術股份有限公司免疫熒光干式定量檢測儀FS101)等。結合檢驗結果計算并記錄患者第1個24 h的急性生理和慢性健康狀況評分Ⅱ(acute physiology and chronic health evaluation Ⅱ score,APACHEⅡ評分)、SOFA。常規每日復查血常規、血氣分析、血肌酐及尿素氮。記錄每小時尿量、ICU存活情況、ICU住院時間及28 d存活情況。
1.2.2測量RRI
由經過專門重癥超聲培訓的醫師完成超聲檢查,其不參與患者診療、不知曉病情。入ICU后24 h內,在患者血流動力學相對平穩下(不增加血管收縮藥劑量及無需快速擴容的情況下MAP≥65 mm Hg)使用Philips CX50型便攜式超聲儀寬頻弧形探頭C5-1行腎臟超聲檢查測得RRI[10]。常規測量患者右腎,若右側無法進行則選擇左側,選擇葉間動脈或弓狀動脈測RRI,測量3次取平均值,RRI=(收縮期峰值速率-舒張末期速率)/收縮期峰值速率。
1.2.3CI計算
使用便攜式超聲儀相控陣探頭S5-1,在五腔心切面暴露出主動脈根部和左室流出道,采用脈沖多普勒測出左室流出道速度-時間積分(velocity-time integral,VTI),在胸骨旁長軸測得左室流出道直徑(D),計算SV,SV=VTI×π(D/2)2。結合HR、體表面積(body surface area,BSA)計算出CI=SV×HR/BSA[11]。
1.2.4AKI定義
采用2012年改善全球腎臟病預后組織(Kidney Disease Improving Global Organization,KDIGO)制訂的AKI診斷標準[12],即達到下列之一者:(1)腎功能在48 h內急劇下降,表現為sCr上升大于或等于26.5 μmol/L;(2)已知或假定腎損傷發生在7 d之內,sCr上升至≥基礎值的1.5倍;(3)尿量小于0.5 mL·kg-1·h-1超過6 h。
1.2.5分組
根據LEROLLE等[13]觀察結果,以測得的RRI值是否≥0.74分為高RRI組(RRI值≥0.74)和低RRI組(RRI值<0.74)。
1.2.6觀察終點
出現死亡事件、出院、入科第28天,以首先出現的終點事件為觀察終止時間。

研究期間連續收住膿毒癥休克患者共117例,有10例被排除,其中年齡<18歲2例,慢性腎臟病5例,持續心律不齊3例。107例研究對象年齡27~100歲,平均(70.5±15.0)歲;男71例(占66.4%),女36例(33.6%);來自急診的患者25例(23.4%),內科病房24例(22.4%),外科病房8例(7.5%),手術后患者50例(46.7%)。全部患者第1個24 h的APACHEⅡ評分為(16.6±4.9)分,SOFA為(6.3±2.5)分。全部患者平均RRI為(0.73±0.06),其中AKI患者共59例,非AKI患者48例,AKI患者的RRI較非AKI患者高[(0.74±0.07)vs.(0.71±0.05),P=0.002]。
高RRI組42例,平均RRI為0.79±0.05;低RRI組65例,平均RRI為0.69±0.03。超聲測得兩組RRI圖像見圖1。高RRI組患者年齡、APACHEⅡ評分、SOFA、ICU死亡率、28 d病死率均較低RRI組高,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高RRI組中高血壓患者百分比較低RRI組高(69.0%vs.49.2%,P=0.043)。兩組間基線資料及預后比較見表1。

表1 兩組患者基線資料及預后比較

A:低RRI組圖像;B:高RRI組圖像。
比較高RRI組和低RRI組間可能影響RRI的血流動力學及實驗室指標,結果顯示,兩組患者舒張壓、MAP有明顯差異(P<0.05),見表2。

表2 兩組血流動力學及實驗室指標比較
將年齡、高血壓、APACHEⅡ評分、SOFA、舒張壓、MAP納入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顯示,年齡、MAP為膿毒癥休克患者RRI的影響因素,見表3。

表3 logistic回歸分析膿毒癥休克患者RRI的影響因素
RRI在評估腎臟灌注[14-15],AKI的早期診斷、嚴重程度評估、轉歸判斷及預后方面均有一定作用[2-3,13,16]。CORRADI等[14]發現,RRI可以在血流動力學相對穩定的多發傷患者中預測內臟隱匿性低灌注,RRI值>0.7對失血性休克具有預測價值。BOSSARD等[17]觀察到RRI值>0.74預測心臟術后患者AKI的受試者工作特征(ROC)曲線的曲線下面積(AUC)為0.91,靈敏度和特異度分別為0.85和0.94。NINET等[2]的一項meta分析結果顯示,RRI有助于區分重癥患者短暫性AKI和持續性AKI。BODDI等[3]分析了RRI與重癥AKI患者死亡之間的關系,發現高RRI值與ICU死亡顯著相關,OR值為1.63。由于RRI在重癥患者腎功能的評估方面具有重要價值,研究其影響因素有助于更好地利用RRI。本研究通過觀察ICU內膿毒癥休克患者的RRI,發現年齡、MAP為RRI的影響因素。
RRI的正常值為0.6~0.7[6],本研究采用RRI值≥0.74作為RRI界值,其原因如下:(1)考慮休克患者RRI值會升高[8],以正常上限值0.7作為膿毒癥休克RRI的界值可能會造成高RRI患者明顯多于低RRI患者;(2)本研究納入的觀察對象均為膿毒癥休克患者,LEROLLE等[13]的研究發現在膿毒癥休克患者中,以入ICU第1天RRI>0.74為界值預測急性腎功能障礙的靈敏度為78%,特異度為77%,AUC為0.85,故采用0.74為界值。
在膿毒癥休克患者中,年齡是影響RRI的因素之一,這反映了隨著年齡的增加,血管動脈硬化程度增加,腎血管的順應性下降,阻力增加,從而引起RRI值增加。這與其在健康人群中的表現一致[6,18]。同時,本研究高RRI組中高血壓患者比例較高,進一步說明血管順應性下降引起RRI值升高。
在血流動力學指標中,僅發現MAP可影響RRI,這可能是由于MAP的增加引起腎血流的增加,腎血管擴張或使灌注血管的數量增加,從而引起RRI值下降[19-20]。急性循環衰竭患者及健康人群中RRI值亦會隨著MAP的增加而下降[19,21],然而二者的這種關系會受到是否存在高血壓、糖尿病的影響。BELONCLE等[22]發現,當患者合并慢性高血壓或糖尿病時,MAP升高可引起RRI值的輕微下降,當不存在這兩種合并癥時,二者的這種關系消失。同樣DEWITTE等[5]發現,RRI與MAP只有在不伴有AKI的膿毒癥患者中存在線性關系,在伴有AKI的患者中這種關聯不存在。MAP與RRI的關系不固定,并且未發現其他血流動力學指標對RRI的影響,考慮原因可能為:(1)膿毒癥休克患者受到炎癥介質、鎮靜等因素影響,受損的腎臟血管收縮受限或無收縮應答,從而弱化了血流動力學變化對RRI的影響;(2)一些研究中發現其他血流動力學指標如脈壓、中心靜脈壓、脈搏波動指數對RRI產生影響,可能這些血流動力學指標共同參與引起RRI的變化,在多種復雜的因素作用下,單一因素對RRI的影響可能無法預測[4-5,8,22]。
此外,一些理化因素可能亦會影響RRI值。如OLIVEIRA等[23]發現,在重癥患者中乳酸與RRI呈正相關,乳酸是代表重癥患者疾病嚴重程度的指標,而與RRI的關系則說明RRI亦反映了臨床疾病的嚴重性。此外,在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征患者中,低氧可引起RRI升高[24]。而在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患者中,二氧化碳分壓的急性改變比氧分壓更能決定腎血管阻力的變化[25]。本研究中未發現這些理化因素對RRI的影響,考慮可能是由于研究納入的為膿毒癥休克患者,通氣氧合障礙及疾病嚴重程度與既往研究不同。
盡管RRI測量的是局部血管血流變化,腎外因素如全身血流動力學及理化因素均對RRI產生影響,似乎這種影響是多樣且復雜的。這使得單一依靠RRI預測AKI或評估腎灌注的價值下降,進一步的研究需結合臨床表現或其他監測指標以提高RRI的臨床應用價值。
本研究存在以下局限:(1)本研究是單中心研究,選取的為膿毒癥休克的患者,結果的適用范圍受限;(2)未進行AKI嚴重程度的評估及分類,故無法評估其對RRI的影響。綜上所述,年齡、MAP為膿毒癥休克患者RRI的影響因素。由于RRI受多種因素的影響,進一步的研究需結合臨床表現或其他監測指標以提高RRI的臨床應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