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葉子

曲建波

十月初二早上，天陰沉沉的。

細長的街道，被灰色的天空壓得越加細長，車川流不息，人不是很多，零零碎碎。就那么幾個人，步履還急，只怕到不了去處。街道兩邊的梧桐突兀，卻沒什么動靜，就連鳥兒也是沒有的，安然得像小女人，保持著矜持。梧桐的葉子少了翠綠，變得淡黃，有的干枯已成褐色，樹的色澤有些亂。

灰得有些久的天空，忍耐不住壓抑突然變臉，成暮色向大地撲來。許是來得過猛，力量過于強勁，不知從哪兒把風擠出來。風一出來就帶著嘶鳴，火山爆發的氣勢，一路肆無忌憚、橫行霸道，目之所及塵埃飛揚、殘葉飛舞。

街道兩邊的梧桐開始大幅度搖曳，緊鄰的兩棵樹拉起手還不夠，已是擁抱一起了。風由西向東，步步緊逼，眨眼間前邊的樹已在狂舞。樹上的葉子很不情愿地被風撕扯下來，然后輕易被拋向空中，不容它輕歌曼舞、漫步天空，便神魂顛倒、暈頭轉向地狂飛起來。至于要到什么地方去，完全由不得它去選擇。

樹下的葉子本來是安靜的，偶有過往車輛的驚擾，爾后就恢復平靜。風的到來，葉子剛蠕動一下身子，還沒完全清醒，猛然被拽起，不得不與眾多兄弟姐妹一起奔跑。漫無目的，不知道下一個安身之處在何方。

地上的葉子在奔跑中有些飛起來，與天空的葉子混為一片，雜亂無章，毫無秩序，前行中不斷與街上的障礙物碰撞。只要沒有撞得粉身碎骨，還是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飛奔，在分不清東南西北充滿塵埃的世界里狂馳。

最初成群，似乎還是一路歡歌，接著成片，美妙的樂章成了亂彈。一路風行，一路收攏，葉子聚若潮水占滿整個街道，浩浩蕩蕩，一瀉千里。前潮前涌，后潮不斷，葉子的潮起了浪，街道成了波動的金色飄帶。折斷的樹枝欲與葉子為伍，葉子在它的周圍盤旋一下，繞過它笨拙的身體又飄然而去，或者直接跨過它的身子，瞅也不瞅一眼，隨潮涌進，把它甩在了身后。

風停時，葉子落腳于十字街頭，也有安分于墻角的。墻角比街頭安全，沒有車流過往造成的驚慌失措，更適合小憩。而十字街頭的葉子東張西望，躲辟著車輛的碾壓，尋找機會逃到安全地帶，然后靜靜地抬起頭從下往上看城市的繁華。

“葉子落了，傷的是樹的心……”還在興奮之中的葉子感知不到樹的牽掛，它還沉浸在沒有韁拌的自由狂熱中，與夢想憧憬中，暫時心里還不會產生離別已成永恒的狂瀾。風把葉子送進冬的懷抱，葉子在冬的懷抱之中能孕育出多少智慧在冷暖無知的世界里尋找到自己的生機呢？無論如何不能死去，葉子的心里還有大地和樹，只需醞釀，合適的時間再做一次奮飛。

——選自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