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貴祿
在中國西南邊陲,在西部之西,在西藏自治區的西部,有一個總面積近35萬平方公里的地級行政區,這就是阿里地區。阿里可視作世界屋脊上的“屋脊”地帶,由于海拔在4500米以上,使生存環境異常惡劣,但因此也造就了其迥異于內地的眾多自然奇觀。喜馬拉雅山脈、岡底斯山脈、喀喇昆侖山脈等雪山奇峰在這里匯聚,雅魯藏布江、獅泉河、印度河等巨川河流均發源于此,海西茶卡鹽、班公錯、瑪旁雍錯等天然湖泊映照著日月,阿里處處呈現著大自然絕塵絕俗的壯美。高寶軍作為一名援藏干部,在阿里度過了數度春秋,緊張的工作之余,他不僅用心感受著來自藏西的自然美與風情美,而且觀察和交往生活或游歷在藏西的人們,這種長時間的感悟與體察,為其積累了豐富的文學素材,使其能從容地以散文方式書寫藏西,這就有了散文集《半畝閑田》的問世。總體上看,《半畝閑田》的題材可分為兩個板塊,一是藏西題材,二是陜北題材,本文只討論其藏西題材的散文作品。
散文雖以“真實性”為其基本特征,但如果只有真實性,還不足以成為散文作品,有研究者指出,“散文姓‘散’名‘文’字‘自我’。創作主體以第一人稱的‘獨白’寫法,真實、自由的‘個性’筆墨,用來抒發感情、裸露心靈、表現生命體驗的藝術性散體篇章,即謂之散文”,除真實性之外,它同時要能體現出“自我性(所謂‘篇篇有我’、‘自我’成為藝術觀照的‘對象’)、向內性(‘內’即內宇宙,人的感情、心靈世界,外部世界可以并應當反映,但它必須要經過感情的發酵、心靈的‘過濾’這個‘內化’過程)、表現性(情感的流淌、心靈的傾吐都是由內而外的‘表現’,虛實結合、內外相映,重‘寫意’、求‘神韻’是‘表現’的要求)是這種藝術散文的審美特征。”[劉錫慶:《新中國文學史略》,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229頁。]根據此觀點判斷《半畝閑田》,我們不能不說作者所書寫的藏西,是文學意義上的藏西,而非客觀存在的藏西,作者對此也做了明確的交代,指出其作品具有“半夢半醒半想象,半真半假半夸張,且夢中有醒時的實,實中有假設的虛”的特征。[高寶軍:《半畝閑田》,作家出版社2021年11月版,第367頁。]基于此,我們可將《半畝閑田》的藏西書寫稱為“藏西想象”。
作者的藏西想象,經過持續的書寫,漸漸形成了一幅散文地圖。構成這幅散文地圖的核心要素,就是地理環境書寫和人文環境書寫,而這些書寫都傳達出作者強烈的主觀性、抒情性和想象性。在地理環境書寫中,作者對藏西動植物、山川河流和氣候變化的書寫尤為引人注目。《藏西散記》較為集中地展現了藏西動植物的生存狀態,寫到的植物有荊棘兒、野玫瑰、青稞、班公柳、神仙草等,這些植物被作者想象得神情畢現,且彌漫強旺的生命力。如荊棘兒,就有這樣的性格趨向,“黃風吹過的時候,茫茫戈壁上留下一坨一坨深褐的紅”,“這紅,紅得蒼涼,紅得深沉,紅得孤寂,紅出一種堅守和壯美”,“這是荊棘兒,生長在阿里地區的一種灌木。在草不能生的戈壁上,它生根;在花不能開的石頭灘,它放燦。它不和雨水套近乎,也不給風沙低頭顱,它對自己的堅韌和毅力充滿信心。”[高寶軍:《半畝閑田》,作家出版社2021年11月版,第12頁。]《藏西散記》寫到的動物有藏野驢、野牦牛、旱獺等,這些動物的生存活動和性格趨向也深具藏西特征。如野牦牛在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雪原上行走,雪原的下面是茫茫戈壁,而野牦牛頂著逆風極寒,沉著地向著雪山頂峰而去,它們踩出的是堅強,留下的是精神。面對野牦牛,作者不禁發出感慨:“這是野牦牛的特質,這是高原上的靈魂。沒有野牦牛的高原,一定少了一些韻味,少了一種精神。”[高寶軍:《半畝閑田》,作家出版社2021年11月版,第14-15頁。]除了動植物,《藏西散記》還寫到飛禽,那只調皮可愛又重情重義的叫不上名字的小鳥,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它飛越幾百里的路程,只為尋找昔日的“朋友”。
作者對藏西山形地勢的描述,多見于各個篇章之中,雖著墨不多但能抓住主要特征,寥寥幾筆就能突出其狀貌的特殊性。《墨脫遇雨》對嘎隆拉山的書寫,突出了“險峻”的特征,作者再現了多種感受,讀之使人產生身臨其境之感。如“翻過嘎隆拉山口,順著陡峭的盤山道一路轉下去,雪花就變成了雨滴”,“山,擠在一起般窄,巖,刀切過似的峭,只能容得下一個車的路,且里高外低斜得厲害。腳底下,雅魯藏布江的一槽碧水,打著旋兒翻著白,轟隆轟隆的咆哮聲震得車身都在顫抖,似乎連人帶車要吸進那滔滔的江水之中。時有一兩塊石頭從車前的崖壁上滾落,嚇得人三魂七魄也跟著這落石跌入江里。”[高寶軍:《半畝閑田》,作家出版社2021年11月版,第109頁。]《走薩讓》對札達縣薩讓鄉的山形地勢做了立體性的描述,但敘述中突出了兩種感受,一是荒山野嶺給人造成的蒼涼之感,如“沿著皺皺巴巴的土林一路向西向南,撲面而來的是荒涼無限。地貌是支離破碎的不規則,道路是七彎八拐的不平坦。正是萬山紅遍的金秋季節,而展現在我們眼前的,完全是一派冬天的景象——不見一棵樹長在山間,沒有一朵花開在道邊,只有那冷颼颼的戈壁風卷著黃沙亂竄。”二是山高溝深給人造成的挫敗之感,“路就是這么無限循環地重復著。爬一架高山上去,山上面又是一架高山,再爬一座上去,山上面還有更高的山,似乎這山就沒有個頂端;翻一道深溝下去,溝底下還有一道深溝,再往下翻,才發現還有更深的溝等在那里,我開始懷疑這溝究竟有沒有底。”[高寶軍:《半畝閑田》,作家出版社2021年11月版,第112-113頁。]作者除了描述那些不很知名的山系之外,也寫到藏西的某些名山,但此時往往惜墨如金,視角獨特而注重特征化細節,如《仰望阿里的星空》對喜馬拉雅山的書寫,就從“白”字入筆,再現了喜馬拉雅山的高聳與神秘:“曠野是沉寂的。沒有雞叫,不聞狗吠,只有一兩聲鳥鳴從遠處斷續傳來,更襯映出野的寂靜和原的空曠。而不遠處,橫跨中國、印度、尼泊爾三國的喜馬拉雅山,此時則白得遙遠,白得虛幻,白得孤獨,白得讓人看一眼就心生敬畏。”[高寶軍:《半畝閑田》,作家出版社2021年11月版,第58頁。]這樣的書寫,顯示了作者卓越的想象力。
作者對藏西河流湖泊的書寫頗具文學意味,這是因為其調動了多種文學手段,比喻、擬人、用典等文學手段都被靈活運用,因此讀來情韻悠長。《得閑偶記》對三江源有極為精彩的書寫,其比喻和擬人的運用可謂出神入化、信手拈來,如“這三條河都從雪山走來,都經過嚴格的洗禮和生死搏斗,停下來就意味著死亡,不前進就是前功盡棄,它們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劈山開路的英雄,現在終于來到這個平緩的盆地,終于可以歇一口氣了。如女俠對鏡梳妝,似好漢沉醉獨舞,若倔強的孩子為了尊嚴和成年人單打獨斗后在母親懷里酣睡。現在它放松了,舒展了,溫和了,安靜了,不是落敗平陽的暮虎,而是低吟淺唱的英雄,別有一種風韻。”[高寶軍:《半畝閑田》,作家出版社2021年11月版,第72頁。]《雨中阿里》中有對獅泉河的書寫,作者著意化入唐詩宋詞的名句或意境,彰顯了其用典意識,如“獅泉河的一江碧水,被雨水滋潤得沒有了往日的粗獷,有了一縷淡淡的寧靜,也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和意境。河水緩緩地流著,似乎要把它流向李太白‘影入平羌’的江中,流入白居易‘亂峰圍繞’的水中,流進秦少游‘流水繞孤村’的游子心中。”[高寶軍:《半畝閑田》,作家出版社2021年11月版,第37頁。《]得閑偶記》對班公湖的書寫,作者用了一副筆墨,從敘述色彩變化、云氣變化的動態,來再現班公湖醉人的美。如“老遠望去,班公湖好藍。藍得安靜,藍得清純,藍得溫馨,藍得人多看幾眼就不由得張開嘴打盹”,“太陽照在湖面的時候,湖水開始變綠,變紫,變黃,變青,變得五彩繽紛,但無論怎么變幻,它都會讓人看得心醉神迷”,“等到云從湖面上飄過,湖面上頓時出現了不同的景象。剛到的云影輕浮在湖面,像能伸手揭起來一般;已去的云影斜拖在深水處,像負重的船只逆水前行;正在當空經過的云則不同,影子倒插在水中,光柱在縱向抖動,光斑在橫向撒鱗。”[高寶軍:《半畝閑田》,作家出版社2021年11月版,第65頁。]這樣的江河湖泊書寫,總能夠使其生動起來、靈光起來,而使其生動與靈光的前提,是作者長時間用心、用力、用情的觀察與體驗。
藏西的氣候瞬息萬變,故《半畝閑田》有多處氣候書寫,而每一種書寫都顯示出藏西氣候的特殊性,這可說是一種原創性很強的表達方式。云的變化是氣候在一天之中的表征,《阿里看云》通過云的變化,突顯了藏西氣候的多變,敘述可謂精彩、可謂獨到,如“雨雪前的云是低的、濃的、黑的、沉的,塞堵著一條冰川,纏繞著一座雪山,籠罩著一池湖水,迷茫著一片原野”,這些云“一會兒翻滾成云山,一會兒聚集成云崖,一會兒奔騰成云河,一會兒定格成云樹,把云的氣勢、云的厚重、云的神秘展現得淋漓盡致。倏地,云舉起手中的鞭子,向這廣袤的原野上抽來,一道閃電便耀紅了一座山,照亮了一道川,雨雪就像一簾碩大無比的天幕從遠處席卷著、彌漫著、呼嘯著來了”,“等到風停了,雨雪住了,云已是平平的淡,漠漠的灰,與地上的雪融為一體”,“等到太陽把云層照得越來越薄、越來越淡時,云就像一位害羞的新娘,款款揭開她神秘的面紗,于是,天露出了一塊藍,又露出一塊藍,不知不覺中,云少了,天多了,高原更加遼闊了。”[高寶軍:《半畝閑田》,作家出版社2021年11月版,第5-6頁。]《春遲春淺春好短》從“遲”“淺”“短”三個字入手,敘述了藏西春天的姍姍來遲、淺嘗輒止和轉瞬即逝。關于“遲”,作者敘述到“時令快進入六月,這里的山還是茫茫的灰,原還是漠漠的黃”,“在人們等得不希望了,盼得不耐煩了,忽一日明媚的陽光一照,眼前微微地亮了一下”,這時候,春天終于來了。關于“淺”,作者用更多的篇幅進行了描述,從“風來了”“雨來了”“鳥來了”三個方面展現了藏西春天的輕描淡寫。關于“短”,作者基本上是略寫,用一句話做了概括,請看:“當你正稀罕著、興奮著準備好好欣賞一番阿里的春光時,那吹面的楊柳風一刮,沾衣的杏花雨一落,淺綠變成了深綠,遲春變成了初夏,短暫的春已不見了蹤影。”[高寶軍:《半畝閑田》,作家出版社2021年11月版,第34-36頁。]作為氣候變遷的重要表征,風的運動速度、力度及溫度,是區別高原氣候與非高原氣候的一個參照系。對藏西風的描寫,顯示了作者奇特的想象,更顯示了其出眾的文學才華。《風從戈壁刮來》不啻給人們展現了一場風的“盛宴”,作者首先描述了戈壁風的來勢洶洶和遮天蔽日,如“遠山模糊成一片,原野昏黃成一團,路邊的班公柳、沙棘,連同那地上的草、田里的苗,都一起一伏地搖晃,形成一波波涌動的巨浪。”[高寶軍:《半畝閑田》,作家出版社2021年11月版,第45頁。]這戈壁風到底有多強勁,作者通過傳達“聲音”,就再現了戈壁風的威力。“風刮瘋刮穩刮勻的時候,可城里也只能聽到和風有關的聲音。一切有頭有臉的東西,有棱有角的東西,有空有縫的東西,有枝有葉的東西,都發出了響動。”這“響動”到底是怎樣的響動,作者通過博喻的方式,真切傳達了戈壁風給人造成的悲戚、悲情及悲愴等復雜感受,而這博喻可謂奇之又奇、玄之又玄,極盡描寫之能事。如:“這響動中,有二胡清奏的悠揚,有老鼓重錘的沉悶,有嗩吶響堂的急促,有長號破曉的遼遠,也有狼嚎寒夜的凄涼,有鳥鳴深山的空曠,有潑婦罵街的放蕩,有嬰兒哭奶的迫切”。[高寶軍:《半畝閑田》,作家出版社2021年11月版,第45頁。]好個“潑婦罵街的放蕩”,好個“嬰兒哭奶的迫切”,這樣的描寫,是真正寫活了戈壁風。
作者對藏西人文環境的書寫同樣具有諸多可圈可點之處,同樣彰顯了其卓越的觀察力和想象力,不同于地理環境書寫中主導的沉郁雄健風格,這個版塊的書寫以展現美好和諧為基調,而處處洋溢著幸福的氣氛。作者主要是從藏西人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觀念方式等來書寫其人文環境的,這就使預設落到實處。藏西的傳統生產方式以牧業為主,這種生產方式延續至今,《得閑偶記》的“夜宿夏牧場”,敘述了一個典型的牧業生產場景,作品敘述到的有牧場、綿羊、牦牛、帳篷、水井、藏獒等牧業生產元素,極富于地方色彩。藏西人為了提高生活質量,已不再滿足于傳統的農牧業生產,而是有著普遍的蔬菜需求,于是,一種新的生產方式便流行開來,這就是產業園。在《得閑偶記》的“產業園漫步”這個章節,作者敘述了產業園生產喜人的景象,如“走進大棚內,棚棚瓜果飄香,滿目菜青果紅,一派綠色怡心的景象喜人。西瓜在蔓上倒掛,香茄在藤頭繁稠,香瓜可棚里噴香,青椒一畦畦瘋長,那些綠的、青的、紫的、黃的、綠紅相間的、黃紫混合的葉菜,處處惹人喜愛。”[高寶軍:《半畝閑田》,作家出版社2021年11月版,第77頁。]藏西的人們除了牧業生產和產業園生產,還適當種植一些農作物,比如青稞,在收割青稞的季節,人們集體勞動,排成整齊的隊伍,邊收割邊歌唱,享受著勞動帶給他們的喜悅。藏西人保持著對生活的樂觀態度,他們熱愛生活,隨時隨地都能享受生活,將平凡的生活詩意化,無論生活中發生了怎樣悲劇的事情,他們都能以恰當的方式處置,這種樂觀態度源于他們的觀念方式,《鄉下隨筆》中的“平常日子過成詩”,就敘述了他們的觀念方式。首先是他們有著明確的金錢觀與生活觀,文中敘述到,“農閑季節、節慶期間,基本沒一家不喝酒,沒一人不跳舞,一個個灑脫得神仙一般。問及他們,答案基本一致:‘活慢慢干,錢慢慢賺,今天過了有明天!’”因為超脫的金錢觀與生活觀,衍生出他們泰然的生死觀。作者無論是到分散的牧業區還是集中的居住區,都能看到一派安靜與祥和。人們走路不急不趕,說話不緊不慢,干活辦事不慌不忙,就是面對老人去世、小孩夭折這樣的事情,他們該痛苦就痛苦幾天,哭過了痛過了,該干活的干活,該歡樂的歡樂,決不會把悲傷無限地放大和延長。他們的話表明了其生死觀:“生老病死是每個人都躲不過的事,悲也那樣,喜也那樣,為什么要把愁苦天天放在心上?”[高寶軍:《半畝閑田》,作家出版社2021年11月版,第54頁。]積極樂觀的生活觀念,使他們能夠深刻感受到黨的溫暖,也使他們的生活藝術化,在日常生活中,在衣食住行中,在柴米油鹽里,都有藝術的存在。藏西人的生活是和諧的,這從鄰里關系中可以清晰地看出來,《鄉下隨筆》中的“鄰家何嘗不是家”,就敘述了這種和諧的鄰里關系。誰家有個老人,就是左鄰右舍共同的老人;誰家有什么事,就是左鄰右舍共同的事情;誰家殺了羊宰了牛,做熟了一定不會忘了左鄰右舍;他們常常在一起勞動,一起熱鬧,一起吃飯,一起商量問題解決困難,鄰里關系被經營得無比和諧。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使藏西人重視每個節日,每逢節日他們都能徹底放空自我,沉醉在節日的狂歡之中,從《過林卡》的書寫可見一斑。林卡節以往是祭神為主題的節日,今天演變為自娛自樂的活動。節日期間,人們帶足了酒肉美食,親友們在一起暢聊飲酒,歌唱起舞,盡情抒發著對美好生活的頌歌,就是陌生人也變得格外親近起來,人們回到了自然,回到了真實,“唱的人陶醉了,舞的人心醉了,喝的人酒醉了,而聽的看的人卻被別人的快樂和自己的開心給美醉了”,“一種叫快樂的東西,從他們的嘴里唱出來了,從他們的眼里迸出來了,從他們的臉上溢出來了,從他們的身上跑出來了”。[高寶軍:《半畝閑田》,作家出版社2021年11月版,第9-10頁。]藏西人的生活就是如此的簡單、美好和快樂。
藏西被大規模地書寫是在20世紀90年代初,馬麗華推出的長篇紀實性散文《西行阿里》,首次以散文的方式,展示了藏西這片神秘之地眾多的文化之謎、歷史人物、洞窟壁畫、神山圣湖、奇美風光等,引起文壇的關注。《西行阿里》具有較為顯著的游記特色,敘述者將其“在路上”的所見所聞所感都呈現出來,信息量大而知識含量高。相較而言,《半畝閑田》的藏西書寫,采用了不同于《西行阿里》的創作思路。首先,作者沒有聚焦于藏西的歷史文化,而是更關注藏西人當下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觀念方式,展現其美好幸福的生活狀態,也就是說,多從“正面”表現藏西的人文環境;其次,對于藏西的地理環境書寫,作者沒有表現出馬麗華式的“驚奇”,沒有聚焦于藏西的名山大川,而是將其筆觸主要伸向藏西普通的山川河流、氣候變幻、動物植物飛禽等,將其長期積累的審美經驗呈現出來,給人一種“本地人”的沉著從容之感;最后,在敘述方式上,作者相對淡化了紀實性而突出了文學性,無論是在地理環境的書寫還是人文環境的書寫中,作者都充分調動了其想象力和觀察力,而將其審美體驗作為書寫的重點呈現出來,從而取得了某種“感同身受”的效果。綜上所述,《半畝閑田》的藏西書寫,可視為近年來西部散文創作的一個重要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