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駛過勁松中街（外一首）

李唐

公交車駛過勁松中街

你像往常那樣，挑了靠窗的座位。

那時雪已經落下，但還不算急促

像一個剛剛站在路口準備哭泣的人

白色的情緒有待醞釀。而夜晚

在燈光中總是幽藍的，透過車窗

你接連看到麥當勞、半價影院、疫苗接種區

車子還沒到站，還有時間睡一會兒。

靠在冰冷的玻璃上，額角感受震顫

一粒雪，仿佛就要打在你臉上

但它提前被攔截，在窗子上凝結。

由于怕坐過站，你不會任憑自己睡去

沉淪黝黑夢境。這時，路燈照耀的區域里

雪花正成群飛舞，如燈光豢養的飛蛾

無謂，易逝，但也是某種存在。

車上有人比你更早發現了雪——

那個孩子伸出手，指給他疲倦的母親。

汽車靠站，開門，關門。

有人咳嗽，刷卡，下車。

一場初雪無法穿透夜色，它無關乎希望。

你最終還是坐過了站。你記得以前

還有售票員可將你喚醒。而現在

你跟隨沉默的司機在雪中駛向終點站

那里，車輛并排停靠，仿佛彼此依偎。

你曾在夏日剛剛到來時

試圖尋找一枚完美的葉子。

小城的街道上，商販總在兜售

你用不著的東西。有人聚集落葉

焚燒，只為玩樂，只為

想象中失火的片刻。

慶祝的人群從你旁邊路過……

不，你才是那個路過的人。

無風的旗幟耷拉著，出神的孩子

還沒有忘記天堂的模樣。

鐵質長椅被陽光曬得灼熱

情侶們分布在世界的角落，徒勞地愛著

夏日的思念猶如成熟的水晶

扔在路旁，無人撿拾。

你確曾想象那枚完美的葉子

因過于完美而羞澀不已

只會在黑暗中的某刻，輕輕落在你手里。

于是你緊握手心，穿過街道

開始履行這個不輕易示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