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安放（組詩）

崔湘青

一遍遍拂拭輕塵

不是打掃它

而是彼此安放

唇齒相依

它們薄薄地落下來

堆砌我身上肉粉色的內衣

堆成翩翩欲飛的夏涼被

堆砌我的母親、祖母、外婆

永生永世

灰撲撲的目光

我這個偽潔癖的人哪

竟然允許塵埃

鉆進她們的指甲縫兒

捏我百吃不厭的槐花包子

她揚起鉑金般光澤的臉龐

松鼠一樣跳躍的胸脯

截斷所有的目光

對一個女人最大的贊美

不是她多么年輕

多么性感

而是宴會上，被攜帶的發妻

被誤判為丈夫的小三小四小五

所有的目光被攔截

她的臉龐泛起鉑金的光澤

胸脯像跳躍的松鼠

她們的身體

定期與不定期

組織趕集、祭祀、暴動

她們張著命運的血口

反正都要流血

反正都是頻繁流血

流血是她們最擅長的事

幾天幾夜

她們坐在潔白的棉花

血停滯了

孩子就來了

我無數次想要逃離“她們”

逃離孩子

我銷毀潮汐

重回冰雹

不經常砸向人間

可是我一點也不決絕

當我蒸發的時候

又四下張望

急切地想要俯瞰她們

甚至來不及提上鞋子

像她們一樣

成為仙子，或者牲口

我知道這樣的轉換并不難

我們屬于同一片血泊

有時候我搞不清楚

自己是固體，還是液體

春天的意志深了

渾身抽搐地發芽

清潔的人和房間

無序的、任意的柳絮

都讓我嫉妒

茂密的內心

正醞釀一場泥石流

我最近練習用當歸、黃芪煮水

一副豐盛的身體

抗議止痛貼

在皴裂的腳后跟插花

這淅淅瀝瀝的眼淚

是誰的珍珠？

發一點微光，在燦爛的星河

在春的意志

夏天的我和冬天的我

輪回交替

陌生的我和久遠的我

蓬頭撕扯

清脆的我和喑啞的我

擁抱取暖

桃紅的我和碧綠的我

親吻止血

喬裝的我和粉飾的我

各懷鬼胎

堆砌的妝容和皺褶的華年

把盞言歡，杯盤狼藉

粉黛了山河院落

寂滅了光陰巷道

目光塞滿冰雪，

鼻翅抖落星辰

唇角點染梅花

我總在隱晦地抒情

你的懷抱

發布橙色預警

沙塵。高溫。陰霾。颶風。暴雪

約等于你的氣象

一個人和許多話躲躲閃閃

像密藏的松果

思念左沖右突

是拆遷隊與釘子戶的角力

黎明

鮮蒜一樣剝開

責任編輯 張 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