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河的記憶

新疆/呂曼

我出生在一個叫焦化廠的地方，那是一個煤礦，礦山南傍阿吾拉勒山，北臨喀什河，始建于1958年。童年的記憶中，家里的房子離喀什河只有不到100米，隨時能聽見喀什河河水流動的聲音。煤礦在大山之中，綿延的土山路讓少時的我鮮有機會能去見見外面的世界。

小學四年級之前我都生活在這里，學校也是在山上。父親告訴我，通往學校的那一段窄窄的水泥路是他們當學生的時候和老師一起修的，一排排平房就是我們的教室，冬天沒有暖氣，只有用煤燒的爐子來取暖。我記得自己寫過一篇作文，期望學校能有高樓，能有健全的教學設備，能像城里的小孩一樣學習。這個愿望到小學四年級就實現了，山里的教學條件不好，為了讓我受到更好的教育，父母把我送到71團團部上學，寄宿在姨媽家。開學第一天媽媽帶我去報名，我見到了逸夫樓，當時小，還不明白為什么叫逸夫樓，但是知道從此以后我終于能在樓房里上學，冬天不用燒爐子。學校還有寬闊的操場，有舞蹈室、聲樂室，舞蹈老師袁老師邀請我加入了舞蹈隊，每天放學后我都能在舞蹈室練習，代表學校參加團場舉辦的大型活動。

媽媽每個禮拜都會來姨媽家看我，給我做好吃的，山路崎嶇，每次來回路上差不多都要走一天。每次放寒暑假我都回到焦化廠的家里，臨近開學父母會早早起床，給我準備好可口的飯菜，送我坐上大班車，在崎嶇的山路晃悠半天去團里上課。外出上學時和父母保持聯系的方式靠寫信，現在家中還有多封上中學時我寫給父母的信，那都是我濃濃的鄉愁。

在71團團部的學校里上完了初中，高中我來到了四師一中。印象里是我第二次來到伊寧市，軍墾路的車水馬龍，紛擾了幼小的心。我過上了住校生活，高中大家都很努力、勤奮。我一方面是學習跟不上大家的節奏，另一方面是很想家，八人的宿舍讓第一次住校的我感到不適應，什么都得靠自己。媽媽每次來看我，都住在學校旁邊的希望賓館，幫我洗衣服，帶我到街上吃點好的解解饞。我寫信給父母，表達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父母能在伊寧市買套房子，有自己的家。

這個夢想到我高一也實現了，父母貸款在伊寧市買了一套房子，離學校將近3公里。我經常會從學校走路去看新房子，沒有鑰匙，就通過門外的貓眼看看房子的裝修情況。高三的時候，我終于如愿住進了家里的新房子。高中畢業我考上了太原師范類的大學，學費一年只需三千多塊。開學的時候父親坐火車送我去的太原，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車。

從我小學到高中，國家高質量教育體系不斷健全和完善，不管是硬件設施還是軟件，都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九年義務教育已基本普及，南疆三地州率先實行高中階段免費義務教育，點亮了新疆孩子們的求學路。而我早已結婚成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對于喀什河的思念，已經成了過往的記憶，只是在每年的清明時節，去給家中過世的老人掃掃墓，家里的老屋卻早已沒有了蹤跡，原來的學校也變成了辦公室，現在看來覺得它又舊又小，只有流淌的喀什河依然奔流不息。